说完这话,他后脖颈一凉,有人凑到他的耳边,尖声细气的问道:“那我呢?”
他登时扭了头,就见一张惨白之脸近在咫尺,那脸皮开肉绽、五官狰狞,眼洞殷红,唇露白骨,长发丝丝缕缕的被血污沾上面颊,一只青灰色的枯瘦手爪缓缓抬起,尖锐指甲轻轻一戳他的脸,同时怪声又响起来了:“那我呢?”
傅西凉就怕亲眼看见什么恐怖的景象,所以方才特地摘了眼镜和鬼搏斗。哪知道白影从头到尾就只是一袭白衣和一些头发,看清看不清都一样。而面对着眼前这个不堪入目的厉鬼,他倒是提前把眼镜戴上了。
于是对着这张疯狂的面容,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惊吼了一声:“啊!!!”
那鬼毫不动容,反而是姿态僵直的左右晃起了脑袋,晃了两三下之后,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鬼脸向前脱落,耷拉到了傅燕云的胸前。
伸出青灰色的嶙峋怪爪,那怪爪的各个关节藏着机括,他操纵着爪腕的几根杠杆,让那尖利手指落上傅西凉的头顶,抓挠了几下:“摸摸毛,吓不着。”
傅西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刻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觉着灵魂紧贴着天灵盖,差一点就要出窍,一颗心猛的蹿起老高,不知道蹿去了哪里,也再没有落下。依稀感觉身边有些动静,他扭过头,见那白影已经从自己手下挣扎起来了,这回终于找到了他的脸——这张脸制作得也很有水平,口歪眼斜,面颊麻麻赖赖,好似癞蛤蟆皮拼的,大半夜的若是真看见了,也够把人吓出尿来的。
傅燕云操纵爪子,一爪子勾住白影的长发,连头带脸一起扯了下来。白影这回露出了真面目,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瑟瑟发抖——和傅西凉一样,他在理智上也知道世上无鬼、天下太平,可刚才被躲在正房里的傅燕云给狠狠吓了一跳,如同受了强烈的刺激,一颗心跳得失了控。
傅燕云却是乐了:“小兄弟,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少年继续哆嗦。
傅燕云问道:“你是叫毓秀吧?毓华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扮鬼?毓华是管什么的?”
他用爪子拍了拍毓秀的脸:“你说实话,我放你走,明天见了你家大人,我可以只拿着你这身白袍和这套假发去交差,就说扮鬼的人跑了,我没抓到。”
毓秀颤栗着喘了一阵,同时看清楚了傅燕云的装扮。
傅燕云的衣着,在本质上还是西装革履,但是他在西装之外又穿了一半的红衣——只有前身,没有后身。
红衣里面可能是絮了一层薄薄的丝绵,能够保持自己的形状,领口、胳膊、腰间、大腿都缝了细细的线绳,可以把这前半部分的红色长衣捆绑在他身上,至于那张鬼脸,似乎是和红衣相连为一体,也似乎是另有机括,可以轻松的戴上或摘下。
毓秀看清了,也想通了,没料到自己竟然着了如此粗浅的道,气得立刻就咬了牙。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一把匕首,他向着傅燕云凑了凑,同时做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我、我、不干我的事,全是他们逼我……我还是个小孩子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蓄势,同时盯着傅燕云的咽喉,看它被那张鬼脸挡了住,自己若是出手,须得找好角度才行。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呻吟,他和傅燕云一起扭头望去,只见傅西凉低头看着自己的右小臂,右小臂血淋淋的,血珠子顺着他的手指头往下滴。原来毓秀在东厢房里的那一刀,并不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袖,也豁开了他的皮肉。但他当时并未感到剧痛,所以只以为没有负伤,直到方才觉得手湿,愣怔怔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渗了半袖子的血。
傅燕云也看见了,立刻问道:“怎么搞的?”
傅西凉答道:“他用刀划的。”
傅燕云转向毓秀:“是你?”
毓秀看出情况有变,当即哭丧了脸,想往后退:“我当时是吓昏了头,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吧……”
傅燕云没理他,只问傅西凉:“还有别的伤吗?”
傅西凉摇摇头,灵魂还在天灵盖那里打转:“没了。”
傅燕云转向毓秀,自言自语道:“不懂事的小孩子……”
随即他站了起来,背过双手解开后腰的红色线绳:“你说你是个小孩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众所周知,合法殴打别人家小孩子的机会是很难得的,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了一回,当然不能错过。”
弯腰把腿弯和脚踝的线绳也解开了,他甩开身前这半套红衣,一脚就把毓秀踢得平地起了飞。
第十二章 :疑云重重
傅燕云先追着那孩子踢了几脚,听孩子哭得太响,就将那孩子摁住捂了嘴,武松打虎似的骑着那孩子打。那孩子不肯坐以待毙,瞅准机会挥出匕首,哪知傅燕云早有防备,向后一仰避开刀锋,然后起身对着那孩子握刀的右手就踩,皮鞋底子差点把孩子的手跺进石板缝里去。而这半大孩子正处于一个变声的年龄,声音时粗时细,又时常哭得走腔变调,听着确实是像鬼叫,所以他连哭带闹的挨了一顿暴打,一个救兵也没喊来,周围反而是更寂静了。
傅西凉在一边看着——也只能是看着,傅燕云打得已经是够细致的了,有点要把那孩子拆了的意思,他要是也挽袖子上阵去揍,未免有点不像话:两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围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眼看着这孩子抱着脑袋已经不动,傅燕云停了下来,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他先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匕首,朝着傅西凉一递:“拿好,这是证物。”
然后他又望了过去:“血还在流吗?”
傅西凉接了匕首,低头看了看右臂,没看出什么来:“好像是不流了。”
傅燕云弯腰抓住那孩子的衣领,把他拖到了院内的一座青石花坛之前,让他靠着花坛坐正了,紧接着转身搬来一块石头,在那孩子面前坐了下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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