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女子就让人先行传信给了踯躅三人, 叫她们准备好热水和药浴, 虽有祝知折输送内力, 但他还是得泡一泡。
踯躅看见仇夜雪一身血时, 眼眶都红了:“世子……”
“无事。”仇夜雪在藕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轻声道:“我没受伤,京中如何?”
藕荷:“世子宽心,你交代的地方我们都盯着呢, 没让一个人进出。”
仇夜雪颔首:“夏国公府的密道, 若是太子他们找不到, 你就带墨珂去。”
藕荷垂首说是。
他们说话间, 也进了府内。
热水和药浴都准备好了, 仇夜雪在这时不喜人服侍,故而踯躅三人都退下。
他自己褪去了衣袍,散了发取了耳饰后泡入水中,望着自己身上残留的几道许久以前的致命旧痕,轻闭上了眼睛。
夏国公府有密道, 是祝知折猜测的。
因得那日夏国公派手底下的「家奴」杀他时并未走明路, 所以仇夜雪得留人盯着夏国公府, 以免少人。
祝知折那边不仅要盯夏国公府, 还有一些太后余党,以及那位恭亲王,更要保证宫里龛朝皇帝的安全。
今日赌的不只是仇夜雪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赌。
赢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输了,那就只能与黄土作陪。
仇夜雪呼出口气,脑子里还全是他师父与他说的话。
这些年不仅是仇夜雪在查,他师父也在帮他查。
他师父在江湖上奔波,而他在这些权贵中周旋,如今两边线索一拼,许多想不明白的事都能够说通。
仇夜雪睁开眼睛,被水雾洇湿的眼睫微微耷拉着,如同鸦羽般漂亮却能投下大片阴翳。
他眸中冷沉一片,心里也有怒意在荡漾。
仇夜雪最不喜的,就是背叛一事。
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岁南。
.
皇帝下令查抄夏国公府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早有准备,祝知折和祝祁煜没让一条鱼从网里漏出去。
只是到底围剿他们的并非是夏国公府上的人,只偶有几个的确是他露过面的家奴,夏国公也咬死了非说他不知情。
奴籍言微,但没关系。
藕荷带着墨珂上门,将夏国公通往驿馆的密道找了出来,再有恭亲王入宫请见,将太后卖的干干净净。
京中一时各种风雨飘曳。
仇夜雪听说恭亲王背刺太后时,没发表什么意见,踯躅倒是问了句,问恭亲王是不是墙头草。
“我又不是大罗金仙,怎能猜到他人心思?”
仇夜雪躺在摇椅上,被日光晒得微眯了眼:“只是我觉着当年京中那般混乱,先有元亲王篡位,再有后来的三王夺位,这其中都没有恭亲王的身影,皇后——也是如今的太后,更没有要扶持他的打算。”
“所以是不是他真志不在此?只是想求活命罢了。”
鸦青有些不解:“这可是皇位。”
仇夜雪接过藕荷剥好的无籽葡萄,低笑了声:“皇位又如何?比起整日累死累活批阅奏折,大早上起床听朝臣们吵架,还有一堆人盯着娶妻生子,做个每年领着俸禄吃吃喝喝,只管玩乐的闲散王爷不好么?”
他微顿,看向藕荷:“我师父查到恭亲王的母妃了吗?”
“查到了。”藕荷低声回道:“他母妃并非龛朝人,而是夜渝一王室,更名改姓后才被纳进后宫,这事内阁几个阁老都知晓,还有已经告老还乡的大臣也知道。”
仇夜雪掩嘴打了个哈欠:“是了,这就更加了。”
“先帝不会允许有外族血脉的恭亲王称帝,而恭亲王也清楚,他无法称帝。”
他把才吃了几颗的果盘放下,闭上眼睛:“睡会儿,我师父来了喊我。”
他话音才落下,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就已经从回廊上转过来,扬声喊了句:“来了,别睡。”
仇夜雪掀起眼皮,就见他师父今日换了身空青色的衣袍,上头还绣着仙鹤,乍一看简直像求仙问道的那些方士。
狐狸男子在他身侧的摇椅上坐下,很不客气地端起果盘接手:“太后倒台,赵潜如今也在诏狱中,我去见过一趟了。”
他道:“问过了,当年你娘的事儿,他确实知晓,但因为太后,他并未通知岁南。”
仇夜雪本来还不错的心情有些难言:“他与太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潜当年拜入月巫门下时,可还不是个太监。
他是成年后才嘎了的。
狐狸男子咂嘴:“这故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当年闹饥荒,还是闺中小姐的太后施舍了他几顿饭,后来成了皇后的太后随先帝南下游巡,又遇上了遭遇仇家奄奄一息的赵潜,给他救了,然后他就想报恩。”
他顿了顿:“其实我觉着吧,赵潜是喜欢太后。”
“如若不喜欢,怎会为她做这么多事,甚至愿意成为一个太监保护她?”
狐狸男子:“只是有一事你得知晓。”
仇夜雪看他:“什么?”
狐狸男子叹气:“入宫后赵潜不方便动手,其实手上反而没沾什么人命,最多只是帮太后搜罗了许多江湖人,教夏国公如何在府内养差不到的「私兵」,培养杀手。按照我朝律法,他最多就是个流放。”
仇夜雪沉默片刻。
藕荷垂首上前:“世子,可要奴婢去?”
仇夜雪确实沉吟了几秒。
狐狸男子把果碟里的葡萄吃完了,也没有要说什么左右仇夜雪的选择。
无论仇夜雪选什么,他都不会如何。
毕竟他是真的将仇夜雪当做自己孩子教着带着的。
“我的确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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