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犯病行么?”
等到夏末时, 祝知折「退位让贤」一事也开始在走章程了。
御史台和礼部为主的几个朝官与祝知折斗智斗勇了这么些年,都已经做好了祝知折登基后他们就算是被祝知折砍死在宫门口,也要死谏, 拦着这暴君。
却没想到祝知折竟提出了东宫之位易主这事儿。
能上朝堂的, 有的不仅是能力, 还有脑子,大多数人回去后一想, 就明白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要继承大统的意思。
一时间, 众人都心情复杂。
而祝知折本人, 则是窝在仇夜雪这儿, 问仇夜雪:“父皇在给我挑赐字, 问我喜欢哪个。”
祝知折将自己誊来的字展开在仇夜雪跟前:“阿仇, 你来挑?”
仇夜雪看都没有看一眼,用手肘顶了下一见面就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的人,他没收着力, 手肘直接撞在了祝知折的肋骨上, 光是听声音都觉着疼, 可祝知折却俨然不动, 还将人抱得更紧。
甚至还要轻叹一声:“阿仇, 先别撒娇,聊正事。”
仇夜雪都对他这奇异的脑回路习以为常了,他也没指望一记肘击就能将祝知折推开,但还是冷冷回了句:“狗王吧。”
祝知折没有半点不悦,还认真地点点头:“若是阿仇喜欢……”
“祝知折。”仇夜雪偏头睖他:“别犯病行么?”
祝知折望着他, 一脸无辜:“我没有。”
仇夜雪懒得理他。
他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宣纸, 扫了一眼后:“都不适合你。”
祝知折很懂地伸手拿起了笔递给他。
仇夜雪捞起衣袍, 在空白处落下了个清隽端正的字。
祝知折瞧了瞧, 笑:“我喜欢。”
“肆”
祝知折从小到大,向来恣肆。
.
东宫易主的圣旨下来后,京中一时哗然。
而外头的热闹,注定与仇夜雪无关。
因为他已经在着手准备回岁南的事宜了。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跟他回岁南。
至少仇夜雪托祝知折安排在宫里的那批人会继续留在宫中。
岁南无意皇权,可从前就吃过一次消息不便的亏,仇夜雪不想吃第二次。
祝知折对此肯定无所谓,但祝祁煜和龛朝皇帝怎么想……
仇夜雪还是难免多心了下。
而最让仇夜雪琢磨不透的,是龛朝皇帝微服私访来他这儿看他了。
而且挑的日子还正好是祝知折在与祝祁煜交接一些事宜,不在他这的日子。
仇夜雪到外门迎接龛朝皇帝时,都难免紧张了下。
他要冲龛朝皇帝行礼,龛朝皇帝忙将他托起,没让仇夜雪弯下腰:“私底下不必多礼。”
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仇夜雪挺直脊背,跟在龛朝皇帝身后,落他一步:“陛下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龛朝皇帝摆摆手:“不必如此生分,你若是不介意,唤朕一声「祝伯」也是可以的,毕竟朕也就大你父亲七岁。”
仇夜雪默然片刻。
没等他说什么,龛朝皇帝就又道:“朕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想与你聊几句。”
他们坐下,藕荷给龛朝皇帝看茶,龛朝皇帝接过后开盖嗅了嗅,十分和蔼地评价了句:“你这儿的茶不错。”
仇夜雪不卑不亢:“陛下喜欢就好。”
龛朝皇帝笑笑,想起方才在院中瞧见的狼:“那狼你照料得也不错。”
“在王府时养过犬类,狼与犬有许多相似,故而还算熟稔。”仇夜雪并不觉得龛朝皇帝是来跟自己聊如何养狼的,他稍顿后直白道:“陛下可是为了太…肆王殿下的事而来?”
龛朝皇帝也不继续扯那些有的没的:“他与朕说想要与你一道去岁南。”
听得这话,仇夜雪的心稍微提了提。
毕竟他不知晓龛朝皇帝对此事是什么样的态度,但他瞧得出龛朝皇帝极其宠爱祝知折,就像他阿爹也很宠爱他一般。
若是他阿爹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要跟外人,还是个男人走,只怕会气得红了眼要去把那人的头给砍了。
仇夜雪垂首说是,静静等待龛朝皇帝的发难。
却不想龛朝皇帝低叹了声:“朕这小儿子,自小就被朕宠坏了,性格上难免有些偏颇。”
仇夜雪心说祝知折可能不是「有些偏颇」,他那脑子,寻常人真无法比拟。
“若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仇夜雪还在想陛下应当会叫他多担待些,可龛朝皇帝说得却是:“你想打骂都行,但别丢下他,可以吗?”
龛朝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说这话时已经将姿态摆得很低了。
仇夜雪一时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是该感慨陛下当真宠爱祝知折到了种明知祝知折这性子脾气不对,也没想过矫正的地步,还是该感慨祝知折这性子就连一国之君都没有法子。
但仇夜雪并未给予龛朝皇帝任何承诺。
他站起身,冲龛朝皇帝一拜,低垂着眉眼,不像之前被召见的那般,故意用玩世不恭的语调说话,清冷的声线反而显得格外认真。
仇夜雪道:“陛下,我无法给您保证。”
他语气淡淡:“祝…肆王殿下向来直白,想来陛下应当知晓。感情这事儿,谁也说不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没人能说绝对的话。”
龛朝皇帝微怔。
候在一旁的踯躅不免有些紧张。
她家世子这话,许多人都不爱听啊。
龛朝皇帝也明显沉默了会儿。
他虽看出来了仇夜雪并非那种会被感情左右,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理智的一人,但他没想到仇夜雪能这么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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