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这时,天边突然爆发一阵金光,声如洪钟的怒吼响彻天地:“云念尘,你不要欺人太甚!”
飞船悬浮着的天空方向,一道宽袍大袖的身影自天边掠来,眨眼到了近前。李思淼哭得视线模糊,茫然抬起头,只能看见一个线条凌厉的下巴。
来人很高,在李思淼看来有种顶天立地之感,浑身上下皆是说不出的强悍气息,他被吓住,一嗓子哭腔堵在喉咙里,差点叫他窒息。
这人的目标是那个碎碗,可那柄光线凝成的剑并不给他面子,重重往下一插,陶碗又碎成更多块,几乎拿不起来了。
那人恨恨抬头,面朝东边天空:“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贼心不死。”
他声若洪钟、中气十足,谢霖被他的声音震得头晕,恍惚中,只听见一声冷嗤清清淡淡地响起,仿佛一块冰贴到谢霖的额头上,多少叫他找回了些许神智。
“呵,你不也把一破陶碗藏了近五百年,究竟是谁贼心不死?”
话音刚落,剑上黄纸爆裂开来,那柄剑光芒大盛,腾空升起,一剑横扫过去,刺目的剑纹如水波圈圈荡开——
那人半寸未动,护体金光凭空现形,与剑光重重撞在一处。
谢霖只来得及用最后的力气返身替李思淼挡了一下,然后就和他一同被余波掀了出去。
李思淼身子轻,直接被甩到了湖对面,谢霖却在半空落下,连同高瘦修士插在他背心处的那柄剑一道落入湖中。
“咚!”
“哥!!”李思淼一落地就手脚并用地往湖边爬,可湖面上哪里还有谢霖的影子?
·
护体金光与剑光一撞,方铭修就感觉不对,瞳孔一缩:“竟真叫你突破了去……”
“我进境本就比你要快。”
对方语气淡漠,但方铭修却从中听出了无穷无尽的讽意,就如过去的很多年一样。
那是他醒不过来的噩梦。
云念尘自诩天才,向来目中无人,却偏偏得到了那人最多的目光。
方铭修只觉得心头一把火在烧,恨不得将云念尘从护山大阵里揪出来,啖其肉,饮其血!
可他现在只能将飞船停在天星仙门三千里外,就因为拿不准前一夜的天雷是不是云念尘的雷劫,此时预感成真,更是不敢妄动。
剑光一触即收,仅做威慑,那淡漠声音继续道:“给你个警告……带着你没用的弟子滚回老家去,少在我天星仙门门口打滚。”
方铭修的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云念尘……”
“还有,你没资格收着他的东西。”
那柄剑飞回了碎碗旁边,直直插进泥地里,守护神似的。方铭修阴沉的目光在碎碗与剑光之间流连许久,才一甩衣袖,腾空而起。
——顺便带走了生死未卜的自家弟子和人渣墙头草一棵。
旷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李思淼终于敢放大的哭声。
“哥……”
·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喧闹的人声和火光传来。李思淼哭得几乎断了气,直到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摇醒:“思淼?思淼,你哥呢?”
“爹……”李思淼吸着鼻涕,浑身狼狈,看起来惨极了,“哥……哥哥他……”
他一喘一喘的,说不出话,只能指着那片湖。
李老板瞠目欲裂:“你哥掉湖里了?”
李思淼点点头:“还……还受了伤,我怕、我怕他……”
李老板听得肝肠寸断,他虽满嘴歪理,放话说「只有女神的孩子能管我叫爹」,这么多年没让谢霖改过口,但他是真心待这孩子的,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
“怪我,都怪我,”他手忙脚乱地招呼乡亲们帮忙做绳网,一边道,“晚上我在后厨睡的,被压底下了,爬出来太慢……刚刚,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
旁边一个乡亲劝他:“老李,你也别自责了,刚大家伙忙着救火呢!这谁能预料到?”
李思淼睁着茫然的双眼。
他听了半天,才从过来帮忙的镇民口中得知,刚刚他和谢霖跑得太急,带歪了客栈门口的灯柱,那上面烛芯落地,点着了邻居放在屋外的茅草。他们镇上的屋子多为木屋,只有少数加盖了石头结构,本就怕火,为了不酿成更大的祸患,大家伙只好先齐心协力灭火,这才过来晚了。
而且李老板被倒塌的房子压伤了腿,一瘸一拐的,路上也走不快。
李老板这样自然没法下河,谢霖在镇上人缘不错,当即就有力壮会水的年轻男人自告奋勇下湖救人。李思淼一边觉得希望渺茫,一边又盼着出现奇迹,悲伤又关切地盯着湖面。
可那是那么大的一个湖。
就算好几名青壮年一同下湖,一个人又岂是那么好捞的。
李思淼眼底亮起的光,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暗下去。
他茫然地想,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被湖水一泡,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愿被上天听到了。
在那几名青壮年准备第四次下湖捞人的时候,又一道宽袍大袖的身影御剑飞来。
这一晚上不太平,看见这仙人身姿,木扶镇的镇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恭敬跪拜,而是警惕。直到看见一张脸生的面孔出现,这才齐齐下拜:“不知仙长到此,所为何事?”
来者面容年轻,五官端正,穿一袭玉色长衫,看着就叫人心生好感。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说不出无奈:“奉家师之命,前来……”
话头一下卡了壳,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斟酌出一个委婉的说法,只好自暴自弃道:“来看看有没有能帮把手的地方。”
其实他师父的原话是:“你去收拾下你小师叔留下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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