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不轻,但还有一口气,还能说话。
因此他指着项海,告诉赶来的警察,那个人是施暴者,是罪魁祸首。
于是项海被押上了警车,和赵郎、赵亭手下幸存的小弟,以及散落在药厂各处的喽啰一起,全都被带走了。
他们前脚离开,市局局长后脚就到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沉痛之余,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惶恐。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半夜三更急急赶过来,身上的警服还是穿得一丝不苟。
站在闪烁的警灯下,他望向仓库的楼顶。好半天,又低下头,这才发现那两片泾渭分明的殷红就凝在脚边寸许远的地方。
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随即找人来汇报情况,可在场的都是后续才赶来的,当时的亲历者几乎都涌去了医院。
才沉沉地吐了口气,胸腔便灌满了凛冽的血腥。
他背起手,转头回到车上。
车子载着他去了流水线和成品库房。那里有很多警察,正忙着清点清缴的毒品。其规模令人咋舌,更别提还有同时缴获的大量毒资和武器。
这情景愈发地让他心情复杂,尤其在听了手下人的汇报之后,更是拧起眉,“袁国平?这里面怎么还有他的事?”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人在医院,袭击他的是振华分局的一个缉毒警。”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烦闷地看向四周,“徐枫呢?来了没有?”
“没看见。”
他有些不满地跺了跺脚,又返回车里,吩咐了一句,“去医院。”
其实徐枫早就来了,只是一直躲着来着。这时候往领导跟前凑,除了挨训就是做检讨,没啥实际意义。
终于等到局长的车子离开,徐枫这才露面。
就在刚才他已经联系了周勋。那个比花岗岩还糙的人,电话里呜咽得话都讲不清楚。
好不容易听明白来龙去脉,徐枫就追问,“这边还有没有咱们的人?”
这是他当下最关心的。他是真怕再听见自己的人再有什么不幸。
“我的人都,都在,医院呢,药厂那边儿估计就剩邢,邢岳和项海了。”
挂了电话,徐枫马上开始在人堆里找这俩人。却被告知项海已经被带走了,原因是他把袁国平打成了重伤。
又是袁国平?徐枫就觉着一阵胸闷。举报的风头还没过,怎么这俩人又碰到了一起。
“那邢岳呢?”
连抓了几个人问,可没人能说得清。电话打过去不是忙音就是无人接听。
于是他就自己出去找。
终于,在一间破厂房门口的一辆破汽车边上发现了一个人影。
邢岳正坐在雪地里,背靠着皲裂干瘪的轮胎,捧着手机发愣。
徐枫摸不清他是什么状态,没敢大声,只是缓缓地靠过去。到了近前,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咋躲这儿了?找了你半天。”
见他拿着手机,又说,“你这手机咋回事?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
邢岳像终于被人叫醒了,抬起头,把手机装回兜里,“哦,徐局,我刚才,打了几个电话。”
徐枫这才在他身边蹲下,观察着他的情绪,“没受伤吧?”
“没有。”邢岳摇了摇头。
徐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地问,“你打电话,是为项海的事?”
邢岳又点了点头。
就在半个小时前,项海平静地被带走了。
是的,平静。每个人都异乎寻常的平静。
项海并不是情绪浓烈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这样激烈过。只这一次,就好像把毕生都耗尽了。
这会儿他只剩了个安静的壳,抬起胳膊,配合地戴上了手铐。
而邢岳一直在期待着,希望项海能看看他,哪怕只看一眼呢。
可项海始终低头盯着腕上的手铐,直至被送上警车。
走了,走了,都走了,只留下一地纷乱的脚印和车辙。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也停了,分别的瞬间就此被定格在这片土地上。
周围太安静了,静得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哥,别和我分开,别剩我一个人。”
“我会很难过的。”
“哥,别和我分开,别剩我一个人。”
“我会很难过的。”
......
“小海,求你,别说了。”
邢岳使劲捂起耳朵,可那个声音早已生根在他的心里,与他的血脉同步律动着。
他食言了。难怪项海都不肯看他一眼就走了。
按说他现在应该大哭一场,就冲他平时的那股子矫情劲儿,怎么哭都不过分,更何况现在这还没人。
可他没哭。
一是哭不出来。最心疼他的那个人不在了,还哭给谁看。
二是没时间哭。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他和项海的人生从此进入2.0时代。
对,是他和项海的人生,是他们拴在一起的,共同的人生。
他有好多事要做。他不能停下,还要再加快脚步。他要把项海找回来。
于是他一屁股坐进雪地里,就靠着那辆报废的破车。
他先给崔振东打了个电话。
带走项海的那拨人是市局的。虽说袁国平的手应该伸不进市局,但他不得不防。因此他拜托崔振东帮忙盯着点儿。
接着他又打给钟教授。
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个时间骚扰他老人家实在不像话。况且钟教授现在也未必肯接他的电话。
可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果然,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再打,还是一样。再打,那边直接关机了。
“或许...这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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