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激烈跌宕的天与地之间,任人刀俎。
有人踩着一路泥泞走来,蹲下。
它先是摸上他的手指,翻过来,仔细抚摸他冰凉的指肚;再顺着手臂和肩膀往上,触碰到在颈部中跳动的颈动脉,并停留在此地很久;又接着够到他湿冷哆嗦的嘴唇,轻轻揪了揪,像是在玩弄他一样。
但和第一次离体时不同的是,这次的目目并没有长时间触摸他的嘴唇,而是将指尖移动到他深陷下去的眼窝,在眉骨和下眼骨来回打着圈。
然后它就凑了上去,亲吻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眼睛。
林清泉瞬间清醒大半。
慌乱之中他企图推开身上的人,却摸到极为柔顺的和服衣料。
这料子他太知道是属于谁的了。乳液的质感,出自天剪裁缝之手的□□。
难道目目……被律令草刺激得觉醒了吗?!
“别碰我!”林清泉应激反应似的用力推抵目目的肩。
但凭他现在的气力根本推不动。
目目压制住他挣扎的手腕,凑得更近了。它的鼻息扑打过来,和暴烈的雨水一起灌入衣领。接着,它把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使劲嗅闻几口。
极端的倾盆大雨,耳朵里灌进了水。林清泉能听见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
还能感觉到,紧紧贴在颈动脉上的,它比雨水还冷的牙齿和舌尖。
林清泉将脸别过去,声音虚弱,“放手。目目,我理解你这个时候会痛苦得失去理智。但你要冷静一点,你一向是最听我话的……”
“可是,”
这是林清泉第一次听见目目开口说话。
他捏住他的下巴,将别过去的脸又抹正,从眉眼到下巴看了好几遍。
“可是,你闻起来真的很好吃。”
第40章 佛魔胎的觉醒
“目目,你先……你把我放开。”
掐住下巴的指尖在愈发用力,目目的呼吸若有若无扑面而来。
距离太近,林清泉有濒临极刑的绝望,“你不是最善良的吗?我记得你见到一条鱼都会放生。”
“那时我还是魔胎。”黑暗中,那头短暂的安静一下,“可现在,我是魔了。”
目目的身体冰冷而坚硬,被他压着就像被巨蟒紧紧缠缚。
他开始用指头玩弄林清泉的嘴唇。从第一次离体,他就对此表现出莫大的兴趣,现在仍是乐此不疲。
“好想吃你,现在就想。”他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想得太久了……”
惊惶中,林清泉感到颈间拱进来什么,接着就有冰冷又坚硬的硬物抵上颈动脉。在他意识到那是目目的牙齿的时候,两排齿之间生出柔软但同样冷的东西。舌尖抵住颈动脉,感觉像是被刀子抵住了。
“你的脉搏,跳得好快。”目目说,“如果咬下去的话,一定会出很多血。”
“我……”林清泉刚一启声,目目的牙齿就猛地一收紧,生生撕咬掉一口不大不小的肉下来。
钝痛从肩膀蔓延,因为看不见,痛就变得更加痛。林清泉痛得闷哼。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因为目目痛过七次,而现在是第八次。
魔将撕咬的肉吞咽下去,还用唇齿堵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像初生的婴孩那般吸吮鲜血。
林清泉悲愤上头。因为全盲而失去对一切的掌控,心生恐惧却无能为力,则必然爆发出悲壮就义的意志。
他对自己冷笑道:“我早应该认命被你所吃。妄图和命运业力抗争的我,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乖乖领取这种下场。”
目目闻言,从他的颈间退出。
在阴灰的天色和灰黑的泥沙地之间,林清泉的一截脖颈十分苍白,还在潺潺冒血。他的皮肤像纸一样又白又薄;就好像他是纸糊的人,那么薄的纸根本包不住血。
“魔果然是魔。”林清泉色厉内荏地放出狠话,“我早该认命,早该放弃幻想,早该在一开始就切腹和你同归于尽,早知道用锥子把你做成肉丸……或者当时把你卖身给斋藤家,还能赚一笔……”
目目用嘴唇堵住了他的话。
和由林清泉挑起的居心叵测的吻不同,这次是目目主动的。
牙齿磕碰到牙齿,很痛,和少了块肉的肩膀一并作痛,哪哪都是痛的。林清泉在疼痛中被迫与他接吻——与其说是接吻,毋宁说是单方面的承受。
新生的魔的身体没有温度,仿佛嘴里塞满了冰块。唇齿和血水交缠,他从目目的口中品尝到自己的血,腥腥的。
“你别生我气好吗。”目目小声念叨。
他蹭了蹭林清泉红肿的嘴角,又抬起他一只手想要亲他的手指,被一巴掌甩开。
林清泉勾起被亲得满是血腥的嘴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佛魔胎是什么习性。要吃就痛快点,别磨磨叽叽加这么多戏。”
目目默声盯着他的脸看,过了会却说:“你哭了。”
“我哭了?”林清泉自己都愣了,随即矢口否认:“不可能,是雨水。”
目目没有反驳,直接抬手去拂。他手指细长,手掌又大,像船一样挥过林清泉的脸,在抹去水的同时调来两颗眼睛。
憋下去的眼睑在鼓起。林清泉重获光明。
光线渗入眼缝,他看见蟹壳色的天光在魔的发间迸溅,折射出一圈朦胧的白雾。
新生的魔坐姿笔直,英俊而睥睨,宛如一尊浇灌出来的神像。然而最瞩目的,是他下半张脸都沾满了血,毫无疑问那是林清泉的血。他甚至还抿了抿唇,咂干净嘴唇上的残血。
这一刻林清泉恨不得弄死他。
他咬着牙从地上坐起来,“为什么把眼睛给我?”
“因为,”目目舔了下嘴唇,“我想让你看着我是怎么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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