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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最终淡淡地应了一声，将一切复杂的情绪掩在心底，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周晏忍不住笑了，他朝着周榆摊开手，手腕上的铁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真怀念啊……”他说：“我们叔侄俩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周榆漆黑的瞳孔就这样盯着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阿榆长大了啊。”他后倚到椅背上，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可惜我的好弟弟再也见不到了。”
“你瞧，这些！”他略显疯狂地一挥手，声音嘶哑地道：“都是你的了！”
“这些”周榆终于开口了，他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稀罕吗？”
“那是因为这些本来就该是我的！”周晏突然用力地一拍把手，手脚上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着：“我才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而不是你那杂种的爹！”
“你，还有你爹，全都是杂种！你们的身上流着的根本就不是周家的血，父亲被那个男人迷了心窍，竟然要把家业传给他的儿子！一个彻头彻底的外人！”
“哈哈哈……”他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吞咽不及的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母亲才刚死不久，他就迫不及待地领着周昀回了家，对我说……”他古怪地模仿着自己父亲的声音：“晏儿啊，从今天开始昀儿就是你的亲弟弟了……我呸！”
他口齿不清地大骂着，周榆就这样坐着，始终一动不动，直到他的骂声渐渐地低下去，才轻轻地开口道：“你知道当年父亲为什么不肯依着祖父的遗愿洗白周家，完全放弃西巷的产业吗？”
他不等周晏开口就道：“因为你。”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轻声讲述着那段斑驳的往事：“在他所有所有的计划里，你才是最后执掌周家的那个人。”
“既不是我，也不是他。”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狭长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你不肯放弃西巷，所以他也不会放弃西巷，甚至……”他下意识地伸手摸擦着自己左耳上挂着的银环，然后才慢慢地道：“因为你，他放弃了我。”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肯向绑匪低头”周榆的嗓子有些发紧，却还是一字一句地道：“全是因为你，我的好大伯。”
“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大哥，这些日子来我常常夜不能寐，熙儿很是担忧，我却什么也不能说。那段父辈间的往事，我无权多嘴，我能做的只有尽快将家业尽数还给大哥，然后带着妻儿去北欧长居，熙儿很喜欢那些冰川和极光。”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只要周榆一闭上眼睛，父亲日记中的这段话便会自动在脑海中浮现：“只是大哥始终不肯放弃西巷，我为此感到彷徨，犹豫，毕竟那是父亲临终前唯一的遗愿……”
周榆紧接着轻笑一声，看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周晏，轻声道：“大伯，我说这些，你全没有反驳，是因为你早就猜到了这一切，对吗？父亲当年对你根本就不设防，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猛地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道：“那点权势和富贵，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甚至都不肯再等一等，重要到你亲手毁掉了一切！”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微微闭上眼睛，声音有些疲惫：“小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完晚饭，在院子里乘凉……”
“老宅的那棵合欢树，您那时候经常把我举过头顶去摘那上面的合欢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最后看向周晏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又无情。
一片冰冷的沉默过后，周晏突然开口了：“你捡回来的那只小哈士奇，还记得吗？”
他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它又傻又天真，我只需要拿肉小小地诱骗它一下，它就对我完全不设防了……”
周榆盯着他的脸，心脏忽的一沉。
“车祸算什么……”他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宋轩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些，要我说，炸弹才得劲，一踩油门——”冰冷的灯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周榆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划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一声。
“轰！”他看着周榆大步远去的背影，哈哈大笑了起来。
“池九！”周榆喊了一声，声音微微发着抖：“我的手机呢？！”
“爷！”池九匆匆赶来，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周榆的脚步：“怎么了”
“宋乔呢！”周榆大喊一声，声音尖锐到有些失真：“去找人！快派人去找！打电话给林齐，快点！”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长廊，颤抖着打开车门，寻着记忆的方向在车座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被按亮了，下一秒，周榆眼前一黑，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瞬间涌遍了全身。
主页面上赫然罗列着十几个未接来电，而名字全都是“乔小狗”。
那一刹那，周榆感到自己全部的五感都被蒙上了一层钝钝的布，透着一股不真切。
他就这样愣愣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三个字，颤抖的手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他害怕了。
他不知道点下去后会发生什么，如果周晏没有骗他，如果宋乔的车上真的有炸弹……
可他再也不要做留下来的那个人了，那种独自一人背负着一切向前走去的滋味，他再也不要尝试了。
“嘟、嘟、嘟……”电话忙音回荡在冰冷的夜晚中，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结果的宣判。
“主人”下一秒，电话被接通了，宋乔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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