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阿稚拉着小鱼儿,偏头对他笑道:“受人之托,来接你。”
他的眼泪莫名其妙就滑下来了。
“见笑了。”
“不会。”阿稚认真道,“伤心了便哭,没什么不对的。”
逸远一怔,仰天大笑起来。
只是这大笑抽干了他嗓子眼的水汽,让他咳得更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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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艳阳继续高照,不因王朝的更迭而少半分灿烂。
司时蛸指挥着侍卫,给司王找了个绝佳的观礼位置,如他平日里待逸远一般,尽显自己的照顾周全,让旁的,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逸远这一日穿得十分庄重,平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凛然。
司时蛸有些失神地看了他一眼。
他双手捧着冠冕,挑衅似地看了司王一样,得到了他的怒眼相待之后,才戴到新王头上。
大典持续了一整日,侍卫、宫女忙碌异常,一时忘记了司王的存在。
等司时蛸穿着一身玄色冕服,缓缓而来的时候,司王身下已是一地黄浊污物。
司时蛸和逸远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一丝嫌弃,转而又恢复正常。
司时蛸假装愤怒:“谁照顾的王上王!”
假模假样的戏码一再上演,司王喉头竟咕噜噜地响起,血沫从他嘴巴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逸远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司王。
他走出这个是非地,闭着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虚空中伸出来一双手搀住了他。
逸远眼也没睁,便道:“子宁,鬼吓妖,也是能吓死妖的。”
鬼老板没有理会他的调侃,默不作声地将人拉着上了重楼,递他一坛子酒。
“你倒是了解我。”逸远抱过那坛子酒,开封入喉。
“咳咳咳。”喝得急了,被呛了。
舌尖一抵,是烈酒。
“许久不曾饮酒。”逸远用袖子擦去唇角酒迹,“没想到还能被呛到。”
“会被呛到便慢些喝。”明明本意是带人来消愁的,可鬼老板说话还是那样无情。
“中州破开的那一日,我便是在这座重楼上,看烈火漫天。”逸远的声音很低,“那一夜有月,我将毒药埋入了司王的脖子里,那时候,我便想,该为这大胜之时,举杯邀一轮明月共饮。”
“妖都迁到中州来了,你有何打算?”鬼老板道。
“我要回家。”逸远脸上已经漫上了红云,他说,“我要去找清清。”
“她肯定怪我没保护好她。”逸远又灌了一大口酒,任凭酒迹将衣裳打湿。
“想要所爱入梦来,便是残梦也难全。”他趴在栏杆上,看底下三两行人,喉头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清清……清清……”
妖都初建,城池崭新,尚且荒凉。
“都饮一杯在中州……”逸远大声喝道,下一句,声音又微不可闻,仿佛难以开口,“百年寒凉无人知。”
“清清……清清……清清你在哪里啊清清?”他抓住了鬼老板的衣袖,恍若在梦中,眼前站着的,还是那个一袭青衣,笑意温柔看他的女子。
她叫他,忘了她。
他痴痴一笑,呢喃道:“清清你可知,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作者闲话: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出自《晋书·王衍传》:“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第一百零九章 清明:草木萌动(七)【二更】
阿稚随着妖都的迁移而搬了新家。
昨日夜里,鬼老板被缠得没办法,陪着逸远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
两个醉鬼跌跌撞撞地进了阿稚的新家,寻了个片瓦遮头就不管了。
还是阿稚和小鱼儿循声出来,打开了大门,让两个醉鬼骨碌碌滚了进来,被抬进了客房的床榻上。
等他们醒来,阿稚和小鱼儿竟将庭院都洒扫干净了,石阶上夹着的青草,也被拔得干干净净,用水冲过了一遍。
阿稚从来不知道,失去了神自身所有的力量,竟有这么多繁琐的事情,等着他用体力去完成。他掀起袍子,坐在石阶上,粗喘了一口气。
“真不敢相信,人族一生那么短暂,他们是怎么做到既兼顾了活着,又有余力去钻研出各种工具来的呢?”
譬如清洁所用的簸箕、笤帚、箩筐,吃食用的陶具,代步的板车云云,实在是难以穷举。
宿醉的逸远搭话道:“便是因为他们生命短暂,活着尚且不易,才会千方百计想出这些东西来。有了这些东西,不仅省了自己的时间,也省了子孙后代的时间,后来的人便有更多的时间去钻研更多的东西,让人类繁衍生息得更好。”
阿稚叹道:“说不定千万年以后,活得最快活滋润的便是人族了。”
一朝成了一只只有百年术法灵力的小狐狸,阿稚还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随便被哪只大妖按一掌就死了。
他诞生至今只学了怎么收住自己的神力,不能让力量发挥太过。
这一下子从巨兽变成了小兔子,还有那么一些不太习惯。
鬼老板只能缩在檐下日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他们闲了没事叹两句。在他眼里,他们大有无病呻吟的嫌疑。
为了避免污染自己的耳朵,鬼老板只能自己主动提起正事:“老槐树在尺素书里传讯说,他带着一批百余数的弟子和千石会合了。他们初定在雍州定都,先挂起魔主的大旗。正想要问问你的意见是什么。”
阿稚眼前一亮:“千石和老槐树这么利落,这就夺下了魔族的大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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