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交手,眼神交汇间,他们便能读懂对方一举一动所带的含义。
真是一种奇异的默契。
阿奇勒将杯子轻轻搁下,神情仍是戒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伯鱼支起了一条盘起的腿,搭着手,顺了顺垂下的发丝:“那便奇了怪了,明明是你将法阵设在魔界观景之地,却问我来做什么?”
阿奇勒眉头一蹙,道了句“等等”,便消失在了原地。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变成了和谈,阿稚尚且有些看不明白:“他去做什么?”
伯鱼弯了弯唇,看着阿稚,若有所指:“自然是要将逾若珍宝的,随身带着。”
等阿奇勒抱着熟睡的遥遥再次出现的时候,阿稚便明白了。
阿奇勒将遥遥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肩窝里,将那盖到肩颈的毯子一直盖到下巴上,才满意地看向伯鱼,一副“可以开始和谈了”的模样。
“你说的魔界不魔界的,我不知晓。”阿奇勒唇色有些泛白,“我的遥遥死于一千年前,我花了五百年的时间聚魂,三百年的时间创阵,方才陪了他两百年,两百年里,刚开始的一百年,他还懵懂如幼儿,前尘尽忘。”
“不过也好。”他说这话时,喉头明显梗住了。
“你和遥遥,是在妖界认识的?”阿稚谨记大哥教诲,问话要从心上人谈起。
果不其然,饶是阿奇勒这般冷戾的人,说起心上人的时候,脸上也有柔色,且畅谈了许多:“嗯。遥遥是一只雁族的小妖,在一年冬天南飞的时候落了队伍,哭得好不伤心。雁族不算什么大妖,哪怕六界承平,欺凌弱小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根本抑制不了。遥遥在遇到我之前,受了许多苦,遇到我之后,还是在受苦。”
阿奇勒苦笑一声,别人尚且能以回忆度过余生,可他不行。
别人的回忆是甜的,是欢乐的。可他的回忆,他是欢乐的,遥遥却是痛苦的。当那些扭曲的欢乐化作利剑,反噬在他身上时,他才恍然大悟,如梦浮生。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做阵自缚,自造一次“重生”,妄图留存一些快乐。
阿稚不了解缘由,也不太好开口。
阿奇勒便自顾接话:“我将阵画在妖界的一块环佩之上,这块环佩,是我妖界妖王的传位环佩。”
第九十四章 清明:草木萌动(十一)【一更】
伯鱼薄唇一勾,似笑非笑地撑着额侧,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遥遥不舒服地蹙了蹙眉,挣扎扭动了几下。阿奇勒僵了僵,不甚熟练地在遥遥背上拍了拍,是哄人的姿态。
他放低了声音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言尽于此,什么时候你们想出阵,寻人告诉我一声便好。”
说完,阿奇勒便抱着遥遥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阿奇勒所言,阿稚可信?”伯鱼看向沉吟的阿稚。
“信一半。”阿稚道。
“哦?”伯鱼掏出熏制的肉干和果浆,推到阿稚面前,“怎么说?”
“话应该是真的,不似作伪。”阿稚道,“但是应当还没说全,讲不通。”
“哪里讲不通?”
阿稚思虑的较多,便先挑了一条来讲:“别的不说,光说这法阵一事,法阵靠的是什么?是灵力,就像人要吃饭一样,法阵若是没有灵力便会运转不了。要知道此间并非只是造的单纯的幻觉,种种皆是真实。要维系这么庞大的一个法阵,不说几百年,便是几十年也能耗尽一只大妖的灵力。”
伯鱼显然是一位极好的聆听者,阿稚才顿了一顿,他便应道:“极是。”
阿稚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道:“这法阵的事情,我还是有很深的钻研的。”
“那是自然。”伯鱼夸得脸都不红,“我们阿稚可是符咒、法阵的祖宗。”
“咳。那……阿奇勒若要维系这法阵,定然不能全靠自己,要么寻生灵献祭,要么妖界祖训如此,每年每妖献一丝法力云云。”阿稚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第二个想法,“十年几十年尚可,百年来献法力到一个环佩身上,又无好处,妖也不傻,应当不至于。”
伯鱼充当忠实听众,十分上道,闻言便问:“可若是寻生灵献祭,为何要单单设在魔界不起眼的角落等我们辛苦追寻呢?”
“除非……”阿稚双眼一眯,得出答案来,“他们本身便是等我们而来的。”
阿稚又愁苦了下来:“可有一点说不通。我法力受制的事情,如今怕是六界尽知了,若是单我一个,此阵困我是绰绰有余了。可你在我旁边,应当也是六界尽知才是,区区法阵,他们怎么就天真地以为可以将你困住?”
伯鱼听得那一句“可你在我旁边,应当也是六界尽知才是”,心情大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
苦思冥想不可得的阿稚瞥见伯鱼笑容,不由纳闷:“怎的忽然之间这般高兴?”
“哦。”伯鱼试着压了压嘴角,未果,作罢,“我在想,若是阿稚想要出阵,我强行突破便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别,别。”阿稚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嗯。”伯鱼应了。
阿稚觑他脸色,见他果真只是一说才放下心来,道:“法阵变化万千,我还没摸清楚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牵连,若是贸然破阵,牵扯到无辜的生灵就不好了。”
“嗯。”伯鱼一副乖觉的模样,“都听阿稚的。”
阿稚倒是被说得脸热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伯鱼轻笑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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