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元溪软绵绵地唤他,“相公相公相公!”
“哎!”严鹤仪一笑,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要不要再吃一块儿?”
元溪轻轻点头,“要!”
让严鹤仪高兴的是,元溪的胃口一直很好,吃什么都香。
年轻的时候,他吃了那么多糖,老了,这一口牙仍没什么问题,一笑起来,便露出尖尖的四颗小虎牙。
这几日,元溪又有些迷糊,晚上一生气,便把严鹤仪赶去地铺上睡了。
他让严鹤仪把地铺紧靠着床边儿,又不说因为什么,严鹤仪却知道,这小老头习惯了被自己抱着睡,一个人睡便有些怕。
严鹤仪闭上眼睛装睡,元溪便悄悄掀开床帐瞧他,并且不自觉地往床边儿靠,直至能闻见他的气息,才能安稳地睡着。
等元溪睡着了,严鹤仪便轻手轻脚地从地铺上起来,给元溪盖好被子,把他伸出来的手放进被子里头,然后盯着他的睡颜瞧一阵儿,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一下,才回自己的地铺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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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帐里,元溪轻轻哼唧了几声,严鹤仪赶紧缩回给他拢头发的手,生怕他醒来不认识自己再生气。
“哥哥,”元溪缓缓睁开眼,见严鹤仪正弯腰盯着自己,便往他这边儿蹭了蹭,把脸枕在了他手上,“怎么起来了?”
严鹤仪见元溪又认识自己了,忙不迭地把元溪往床里头挪了挪,蹬掉脚上的鞋上床,把人搂进了怀里,“想你了,想亲亲你,便醒了。”
“我脸上都是皱纹,”元溪咬了咬嘴唇,“哥哥也要亲么?”
“亲,”严鹤仪把嘴唇凑过去,“怎么亲都亲不够。”
他在元溪脸上虔诚地吻着,感受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那里面有他们一起度过的几十年岁月,醇香得像酒一样。
元溪在他身上闻了几下,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哥哥...你真好闻。”
严鹤仪颇有些惊喜,“那...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元溪认真地闻了几下,一脸的认真,“嗯...是相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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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严鹤仪给元溪穿好衣裳,洗漱好吃了早饭,便一同整理着菜园子。
当然了,元溪自然是要撒娇撒痴的,一会儿嫌水桶太重,一会儿又是日头太晒,要喝口水歇歇,最后,严鹤仪索性给他拿了个软垫,让他坐在旁边儿的大石头上。
严鹤仪才舍不得让元溪干活呢,带着他出来,也只是怕他在屋里头呆着闷,想让他晒晒太阳。
这上了年纪,不仅是元溪依赖严鹤仪,严鹤仪也依赖元溪,做什么都要让他陪着。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乎乎的,严鹤仪一抬头,便瞧见元溪正冲着自己笑,脸上洒满阳光,连发丝都成了金色。
“元溪!”他轻轻唤着。
“哎!”元溪歪着头应他,“哥哥,过来。”
严鹤仪便放下浇水的葫芦瓢,过来同元溪并排坐着。
元溪把脑袋倚在严鹤仪肩头,然后把手伸进严鹤仪的口袋,拿出两颗酥糖来,一颗喂给他,一颗让他喂给了自己。
这一整天,元溪都很清醒,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严鹤仪,而眼前这个高个子的老头儿,便是严鹤仪,是自己的相公。
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好多好多天,元溪都没再把严鹤仪忘了。
悄悄问了镇上的大夫,说元溪应当是好了,严鹤仪很高兴,把铺子里的酥糖都给他买了一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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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成了私塾的先生,人稳重了些,留着一搓胡子,上起课来很认真,只是偶尔会带着孩子们跑出去玩。
这一天,他又请元溪跟严鹤仪过来上课,自己则坐在原来上学时坐的那个位置上,托着腮打瞌睡。
前头扔过来一个纸团,狗娃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小老头姜元溪正指着窗外冲他使眼色。
狗娃转头一瞧,见院子里起了风,槐花簌簌地落了满地,香味儿一股脑地直往屋里蹿。
散学的路上,元溪拄着拐棍儿走得笔直,严鹤仪则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没个安静,不是蹭一蹭他的胳膊,就是揪一揪他花白的头发。
天边儿红了一片,严鹤仪不再闹他,上前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过了那座桥,便是他们住的巷子了。
巷口处,那棵玉兰花树也老了,花却开得很好。
那是浅浅的红色的花。
元溪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立在花树下出神,过了半晌,他抬起手来,摘了一朵玉兰花。
一朵满树红粉里,开得最盛的玉兰花。
严鹤仪问他:“摘花做什么?”
元溪把那花护在胸口,微扬着下巴道:“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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