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翡扇面前不便讨论这些,所以,一回到县令府,他们就聚在了房间里。
沈樾说:“四十多岁的年纪,又出身璆娑......听翡扇的描述,我觉得那人就是姓薛的雇主,也只能是她了。如果将她算进去,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当初黄沙隘口中放着鸳鸯剑谱的残页,因为鸳鸯剑谱本来就在她的手中,也是她将其放在那里的。”
他说到这里,捏了捏紧皱的眉头,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的。明明霞雁城是一切的起点,却藏着剑谱的最后一篇;而黄沙隘口是一切的终点,却藏着剑谱的第一篇。对于薛皎然和姚渡剑来说,霞雁城是开始,西平郡是结束,但是,对那个人来说,西平郡是她的开始,霞雁城才是结束。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有些地方矛盾,原来是出自这里。”
张倾梦说道:“她说,这是一场时隔五十年的复仇。她用了‘复仇’这个词,从她拥有鸳鸯剑谱这件事看来,她恐怕与薛皎然、姚渡剑有着亲密的关系,有可能是亲人。”
沈樾点点头,“对,我也认为是亲人。同为璆娑一族,有血缘关系的几率很大。”
但是如今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牵扯其中的三人都已经化为尸骨,无法解答了。
沉默了一阵后,祝枕寒开口抛出了一个问题:“她告诉翡扇,不久之后,正道与魔教都将不择手段地夺取鸳鸯剑谱。这句话有些不对劲。我们都知晓那些名门正派一定会为了鸳鸯剑谱克制他们的传言而出山,但她是如何预知魔教也对鸳鸯剑谱感兴趣的?”
白宿沉吟道:“因为她并不是信口胡诌的,而是知道其中的一些缘由。”
沈樾道:“我小叔说,他从聂秋口中听说鸳鸯剑谱与魔教的渊源匪浅,有没有可能薛雇主早就在薛皎然和姚渡剑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对翡扇说出这么一番话?”
祝枕寒说:“当初在鲤河的时候,魔教对同样前往过黄沙隘口的镖师李癸动手,并且将尸体投入房中,想要借此警告我们——他们知晓沈樾,知晓青庄,也知晓他是从黄沙隘口中得到的剑谱残页。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点很奇怪。魔教总舵位于西平郡,他们要想打听黄沙镖的事情很容易,但是,他们最开始是从谁口中知晓鸳鸯剑谱一事的?”
此话一出,房中顿时又陷入了寂静。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黄沙隘口与翡扇手中的剑谱残页原本都在那女子的手中。”白宿缓缓说道,“而且,巧合的是剑谱残页被分得恰到好处,都正好是一期,看起来不像是自然脱落的,更像是人为导致的。我猜测,鸳鸯剑谱恐怕就是被她拆成残页的。”
他说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想到了,却是有些心惊,越想越觉得骇人。
“这是一场盛大的复仇,她要以整个江湖作为台面,挑起纷争。”张倾梦闭了闭眼睛,说,“有着这样强烈欲求的人,在自缢之前一定计划好了一切,确保一切发展都随着她的预想而进行。她必须要让名门正派与歪门邪道同时登台,斗得头破血流,为此,你们觉得她会不会做出前往魔教总舵,亲口将鸳鸯剑谱的事情告诉魔教教主的行为?”
她会。
而且她谁也不偏心。
她认为名门正派都是伪君子,歪门邪道都是真小人。
所以她要将所有人都卷入这场翻腾的潮水中。
但是这个人,又不是纯粹的恶。她是如此的痛恨一切、厌恶一切,全然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却将最后的善意留给了翡扇,留给了那个会坚定寻求真相来到翡扇门前的人。
“不行。”沈樾打定了主意,说道,“温大人一旦协助柳河平冤,聂秋那边立刻就会有所察觉,为了不让我小叔再次陷入两难的抉择,我们得尽快离开霞雁城了。还有翡扇,若是她落到魔教手中,下场估计会和李癸差不多,所以我们得将此事告知管事,无论是让她离开霞雁城,还是让她暂时住进县令府,总之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
敲定后,张倾梦与白宿去寻管事,正巧温展行听闻了柳河的事情,回到了府邸,他们就在书房中将此事与温展行大致讲了一遍;而祝枕寒和沈樾则是回到了他们前两日住的客栈,依照符白珏在分别之际叮嘱的话,在客栈的大堂门口悬上了一盏大红的灯笼。
就像离开皇城时那般,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他们走得很匆忙。
或许从得到鸳鸯剑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的旅途会变得如此艰难凶险,前路漫长,遥遥无期,尽管还不知道未来将会面临什么考验,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途径东门时,四个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五十年前留下的斑斑血迹,如今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霞雁城早已物是人非,有些人毫不在意,有些人耿耿于怀,迟迟无法摆脱桎梏。
祝枕寒立于银鞍白马,迢迢从东门下过去时,沈樾拍打了一下胯/下的红骝马,马蹄声啪嗒啪嗒,逐渐靠近,与祝枕寒并肩而行。他没说话,祝枕寒也没说话,这时候大抵也是不需要说什么的——符白珏早早就在东门相候,望见他俩这样黏糊地贴着,挑了挑眉,吹了一声口哨——沈樾做贼心虚地看了张倾梦和白宿一眼,然后无声怒视符白珏。
沿着东门,向北行十里,就能进入琉珠古道的主干道,行十日,抵达雍凉。
符白珏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绕路。”
张倾梦和白宿是不知道符白珏千机阁阁主的身份,祝枕寒就避开了他们两个,趁着还未踏入琉珠古道的空当,低声问道:“为何?莫非是魔教那边已经有所举动了吗?”
“玄武门收集情报的速度,可比你想象中还要快。”符白珏挑着帘子,垂下眉眼,淡淡说道,“况且,在覃家府邸的这两日,我觉得聂秋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樾一惊,“那我小叔......”
符白珏反手扔了颗瓜子壳出去,沈樾很嫌弃地侧头躲开了,就见他神色很乖顺,口中却凉凉地说道:“这不是小少爷吗?怎么竟然还会做出这种偷听别人说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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