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枕寒维持住濒临塌陷的理智,嘴唇动了动,是要逼着自己说些什么话。
沈樾却比他更快。
这很正常,毕竟他迟疑着,自然没有沈樾的话快。
“这算哪门子的友人?”沈樾重复了一遍,恨恨说道,“这是恩人!”
祝枕寒愣了。
“小师叔,你是那话本子里所写的田螺姑娘吗?你怎么能趁着我呼呼大睡的时候替我抄书呢?”沈樾说着,简直是有些自责了,边说边要去追祝枕寒的视线,目光清亮似破晓晨光,“你——你真该把我喊醒的,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头有多羞愧多后悔吗?”
倒是祝枕寒目光躲闪着,更像那个羞愧后悔的人。
沈樾没注意到这个,他说完之后就崩溃似的捂住脸,闷闷地吸了一口气。
“是我太任性妄为了。”他瓮声瓮气说道,“小师叔,我不讲信用,我现在后悔了,我想推翻此前说过的所有话,就依掌门和师父所说,你修男剑,我修女剑,好不好。”
祝枕寒很想摸摸沈樾的脑袋。
他说:“我答应了你,也不需要你后悔。”
沈樾像是被揭下了伪装的小兽,露出软软的肚皮,惶然又有点儿不知所措。
“那我要怎么做才好?”
“剩下还有三十卷。”祝枕寒极轻的笑了一下,眉眼稍弯,道,“你快些抄完,然后同我一起练习鸳鸯剑法,待到面见掌门掌事的那日,叫他们知晓你的决定是对的。”
第11章 过江千尺浪
落雁门,玉阶之上,主峰殿中。
有二人正在舞剑。
孟春翠柳插瓶头,仲春红杏纷至开,季春桃花压枝低。
鸳鸯剑谱前三招,意喻春盛之期,如此连贯地将剑招使出来,好似春风拂面,百川灌流,禽鸟共舞,群花含蕊,一招一式亦有生机盎然之感,轻快翩然,十分赏心悦目。
双剑互为辅佐,各据领地,再没有第一回那般惊慌失措。
祝枕寒收剑之时,垂眼望见沈樾脸上笑意盈盈。
他将招风剑缠至腰际,大步上前一抱拳,抬眼望向座上众人,端的是意气风发。
“掌门,师父,各位掌事,以为此招如何?”
一字一顿,清脆如玉击。
那是当然了。
毕竟沈樾这五日没睡几次好觉,唯一睡得舒服的一觉,醒来之后又因为发现祝枕寒替他抄了一夜的书而羞愧难安,此后飞快地将那剩下的三十卷抄完了,烧了热水,把试图逃走的小猫一逮,一起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这才去寻了祝枕寒。
当然,他没忘记把祝枕寒的外衣洗干净还他。
沈樾不好意思提及那夜的事情,祝枕寒倒也没有为难他。
他这分明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给掌门掌事看了,又念及祝枕寒也为此付出良多,故而修炼愈发刻苦,谨慎又小心,尽量少添麻烦,真是将一身的傲骨都给磨平了。
这不,终于等到他们展示鸳鸯剑法的这一天。
沈樾忍不住得意起来,脸颊上显出小小的酒窝,虎牙也一并露出了尖儿。
胥轻歌见了,发笑:“刚练完了前三招,这就急着自满起来了?”
沈樾道:“自不自满是一回事儿,师父你说,我与小师叔配合得如何?”
胥轻歌中肯道:“还行。”
祝枕寒心知,能让这位剑仙说出“还行”两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沈樾这时候却斤斤计较起来:“只是‘还行’而已吗?”
胥轻歌疑惑道:“你何时变得这般难缠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争夸奖过。”
沈樾回道:“那当然不一样了,以前是我,现在是我和小师叔共同努力的成果。”
他说得极为自然,祝枕寒猜测,约摸是之前的事情刺激到了沈樾,让他心中懊悔,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道理虽然是懂的,可还是觉得心软软地塌陷下去一块。
其他人倒不知道其中纠葛,光看此番场面,都以为是他们二人关系有所缓和。
掌门道:“起先觉得你是在胡闹,如今一看,倒也不尽然。”
他说罢,又望向其他掌事,“诸位觉得如何?”
一位掌事摸了摸胡须,说道:“老夫觉得沈樾与祝枕寒之间默契颇佳,你们二位既然能够放下以往的恩怨,潜心修炼这鸳鸯剑法,即使只是三招,也足以磨砺心性了。”
旁边更为年轻的女人放下手中茶杯,淡淡说道:“就如这落雁门与刀剑宗。”
她看向祝枕寒,问道:“小师叔,你认为两派之间,能否如此轻易冰释前嫌?”
祝枕寒仰头回望,没有太多迟疑,很快给出了回应:“一定可以的。”
座上人闻言,皆是苦笑。
女人敛眸叹息道:“但愿如此。”
祝枕寒端详着她的面庞,忽然想起,在十年前,落雁门也曾有过一对赫赫有名的孪生姐妹。姐姐位列掌事,妹妹身居副掌门之位,可惜后来妹妹跟着刀剑宗的长老私奔,在江湖掀起了轩然大波,经过此等丑闻后,刀剑宗与落雁门都觉得颜面尽失,刀剑宗之内勒令禁止提及那位长老有关的事情,而落雁门的副掌门自那之后就一直空缺了下来。
或许,对人来说,越是不能触碰的东西,就越有吸引力。
就如那刀剑宗长老与落雁门副掌门,就如......他与沈樾。
掌门道:“既然在座掌事都觉得你们的鸳鸯剑法前三式已然娴熟,经过此事,也逐渐培养出了默契,那我就不必再将你们二人拘于宗门。待你们收整好行囊,便下山去寻剩下的剑谱吧。剑谱一事特殊,以防旁人起贼心,所以无法广而告之,只能由你们一路上边打听边寻找线索了,不过落雁门与刀剑宗都会在暗中协助你们,不必因此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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