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掌柜不通武艺,但是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多留了一个心眼。他一边将双龙镖小心递回去,一边拐弯抹角试探道:“小店做生意向来谨慎,听说断水剑如今在飞龙少侠身上,不知可否拿来给小店见一见,也好证明少侠的身份不是。”
段临风听出他的试探之意,然而他又如何拿得出断水剑来,思前想后,他推脱道:“那断水剑显眼,我如何能带着它随意走动。丁掌柜若仍是疑心我的身份,我可以告诉掌柜一段秘史,断水的剑鞘自上往下两寸处有一道缺口,后来以绿松石重新镶嵌装饰,不知我说的可对?”
断水剑是从灯下黑流转出手至清泉山庄的宝物,除了断水剑的买主以外,就只有当铺曾经的记载中有过如此详尽的细节,见到眼前人一下就说出了断水剑的来历,丁掌柜对他的身份再也没有一丝怀疑,连忙赔笑道:“是是是,客人既能说出这些,必然是亲手握过那断水剑的,小店不过随口一问,还望飞龙少侠不要计较。”
段临风道:“不会。如此说来这双龙玉镖,掌柜是肯收了?”
丁掌柜点头如捣蒜:“收收收。还要多谢飞龙少侠看得起小店,将贴身的宝物交予小店,不知飞龙少侠心中的价目几何。”
段临风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原本就没想着要拿这双龙镖狮子大开口,听掌柜这样问了,他便顺水推舟道:“只要掌柜将店中那图纸给我一瞧,价钱好商量。”
丁掌柜忙不迭招呼伙计拿来双龙玉镖的拓纸,道:“其实有了真东西,这图纸自然也没多大用处,飞龙少侠想要讨走都可以。”
段临风没有搭理他,接过拓纸仔细对比起来,却还是看不出这两处纹样有任何不同。伙计见他认真琢磨的神情,猜想他应该还在寻找玉镖与图纸的不同之处,于是热心凑过去解释道:“其实这图纸与玉饰并无多少不同,只不过左边这条龙的眼睛上有一条纹,但是图上却有两条纹,或许是拓印时笔误了也不一定,是小人眼拙,飞龙少侠不必这样挂心。”
段临风恍然大悟。他当年将杀害他父亲的凶器翻来覆去看了这许多遍,希望找到一丝能够洗脱楚云七嫌疑的证据,想不到百密一疏,破绽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却忽略了这么久。若是将来他回到清泉山庄,这个图纸倒可以成为很好的证据。
他将图纸重新收起。这时丁掌柜已经起草完了当据,只差银钱一项还空着。像玉面双龙镖这样的东西,能够议价的余地很高,段临风算了一算他接下来所需要的银两,握住掌柜的手比了一个数,丁掌柜大喜,连忙招呼伙计拿来纸笔。段临风却在这时按住了他的手,说道:“若丁掌柜想要以这个数成交,在下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丁掌柜忙道:“飞龙少侠请讲。”
段临风道:“双龙镖是在下的随身武器,视之如命,若非情势所迫,不愿其轻易落入旁人之手。望店家转售之时,将其往后买主的下落告知,也好防着有心之人利用双龙镖生事。”
丁掌柜脸上流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想了想,又将双龙镖推了回去:“向来死当钱货两清,在这屋檐下的任何交易都绝不会叫第三人知道,这是本店的立店之本,飞龙少侠此言实在不合规矩。若少侠执意如此,那么这笔生意恐怕谈不成。”
段临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也没有再多言,而是把双龙镖往布里一包收入怀中,起身道:“如此,那是在下叨扰了。”
语毕,他也不作过多逗留,略略一施礼就往门外走去。丁掌柜坐在桌边思前想后,终于在段临风即将踏出房间那一刻叫住了他:“等一等!”
段临风止住了脚步,转过身道:“丁掌柜还有何事?”
丁掌柜擦擦脑门上的汗赶了上来,道:“飞龙少侠担忧这东西落入贼人之手,被人盗用名号,其实情有可原。不如这样,小店可以将收进双龙镖的消息放出去,到时江湖人人都知有一个双龙镖流落在外,即便玉镖被几经转手挪作他用,也不会怪到飞龙少侠头上。”
段临风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半晌才松口道:“好是好。只不过若是有人问起这镖的来源……”
丁掌柜立刻说道:“这事请飞龙少侠放心。小店信誉在此,不会有人多问。”
段临风略略垂眸掂量片刻,然后重新坐回桌前,将双龙镖放了上去。
“那就麻烦掌柜了。”
——
没过几日,扬州城那家名为灯下黑的地下当铺门口点起明灯的消息就悄悄传遍了江湖。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门前点灯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对于灯下黑来说,点灯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讯号——说明铺子之中来了难得一遇的极品好货。
一时间商人富贾、倒爷掮客都齐聚扬州城,晴天尚看不出什么变化,然而一到雨天这当铺门前的街上就变得比往常热闹许多。开始大家还对这明灯后面藏着的宝物议论纷纷,后来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大家也就渐渐明白这个宝物就是楚云七的双龙玉玦,来打听的人也就愈发多了。
冬日多雨,半个月中竟有十天都在淅淅沥沥下着雨,然而即便如此,当铺门前的灯也始终亮着,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个人能竞得宝物。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段临风也一直潜伏在当铺附近暗中观察往来客人的动静。他在耐心等待,等待消息传出去,传到最偏最远的角落里,然后引来那些真正会对双龙玉镖感兴趣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口袋中的银两也一点一点变少,他仍在耐心地等待。他并不知道自己最终等来的会是谁,是楚云七的敌人、朋友、亦或者是他本人,他只知道最终能够从这个当铺之中带走双龙镖的人,一定是和双龙镖关系匪浅的人。
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会是指引他走往下一步的线索。
终于有一日,他在当铺门口见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或者说是形迹可疑的马车。
这辆马车并不起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寒碜。拉车的是一匹老马,车身上的漆起码已经有十年以上的年头,车顶上披了一块破破烂烂的麻布,唯有两边的轮子像是刚刚换上的,与整个马车的破烂框架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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