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霜,你是最后一个。”
——
段临霜走上前时暗自将簪子插进了发间。
这根簪子是颜寄欢走时无意间留在清泉山庄的,也是她能携带的最接近武器的东西。她不想要在这里动武,可是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止她见颜寄欢,所以她必须准备一些必要的预防措施,若是她没能过山神,那么她就算是硬闯都要闯到颜寄欢面前。
“……段临霜?”
她猛地回过神来,原来是绿长老在叫她。
“什么?我没听清。”她说道。
蓝长老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从她的脸挪上她的发梢:“你还藏了一样武器。把你的簪子交出来。”
甚至不是问句,而是命令。他只是看了段临霜一眼,就看破了段临霜所有的心思。
段临霜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想起楚云七说过的话。天下任何谎言都瞒不过蓝长老的眼睛。
“这是颜寄欢的簪子。”她干脆承认了,“这是她送我的东西,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这也是实话。只说一部分的实话并不算说谎。所以她的神情一定非常坦然,看不出任何破绽。蓝长老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放过了这个问题。
“你与我谷弟子颜寄欢是什么关系?”他问道。
“她是我的……”
朋友?侠侣?段临霜答不出来。她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对颜寄欢来说算什么,又或者应该用什么词句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她是故意与自己断了联系么?她们从前的一切还作数吗?不会。颜寄欢不会故意丢下她。她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阻止着她来见她……可归虹谷看起来风平浪静,并不像是遭遇了什么大事。难道是颜寄欢的师父们知道她们的关系,一怒之下将她关起来了吗?不对。归虹谷的门风一向松弛,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
沼泽地里的污泥黏在段临霜的皮肤上,被风一吹干巴巴地拉着她往下坠,她忽然感到混乱不已——
“……我们是朋友,我很关心她。”
蓝长老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她的回答说服。他又问道:“既然如此,那她已经音信全无这么久,为何你到现在才想起来关心她的安危?”
他的语气搅动了段临霜心中的不安。愧疚像鱼刺一样鲠住了段临霜的喉咙。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关心颜寄欢的安危?因为她从未想过颜寄欢会出事。因为在他们四个人之中,颜寄欢是最不可能出事的那一个。颜寄欢和他们三个不一样,她没有重得喘不过气的家世,没有沉到接不住的责任,她是高山上的晶雪,是天宫上的月桂,应该永远明艳自由,段天问和清泉山庄的脏事沾不到她的半分衣角。
她怀抱着侥幸,总以为她可以做清泉山庄的二小姐,同时拥有颜寄欢的陪伴。她还是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放手又太迟。她早就该想到颜寄欢从跟她一起出现在镇渊台上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她拽进了这摊污泥之中。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滑落,她颓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蓝长老虽然擅于攻心,却也想不到段临霜的反应这样大,不过才两个问题就已经招架不住。虽然他对清泉山庄没有什么好感,但段临霜到底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这眼泪落得情真意挚,他不忍逼她太狠,语气不禁缓和了一些:“事情还没有走到绝路。你要明白我并非有意为难针对你,只是归虹谷先前已经不慎叫贼人混入,因此才查得严一些,若你是真想救她,那么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叫归虹谷弟子都明白你的心意。”
贼人?段临霜猛地抬起头来:“谁?果真有人危害归虹谷是吗?寄欢到底在哪里?求你们让我见见她!”
不知是不是她这一连串的问题触动了什么,圆木席上的气氛骤然沉重了起来。
“我们是来帮忙的。”段临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质问道,“若真的已经有贼人对归虹谷下手,你们这样只是在无端拖延时间!”
“贼人正在山谷之中。”橙长老开口道,“正是因为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所以我们才觉得不让任何人入谷是最稳妥的决定。”
青长老摸着兔子接话道:“但归虹谷说到底不是我们七人的一言堂,所以让不让你入谷,还是会由归虹谷的弟子集体决定。若是他们觉得让你入谷可以解决我们如今的困境,那么我们也不会置喙。”
“段临霜,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蓝长老打断他们,“如果救颜寄欢意味着要伤害你曾经亲近的人,你还愿意坚持吗?”
段临霜听着他的措辞,忽然心一沉,追问道:“周歌……是不是周歌在这里?”
绿长老点了点头,道:“我们不清楚她为何会来这里,但我们知道周歌曾抚养你与段公子长大,我们不愿你们清泉山庄的纠葛伤害归虹谷的弟子,所以倘若你们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们不会放你们去见她。”
“带我去见她。”段临霜斩钉截铁道,“颜寄欢不止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心上人,就算你们现在要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都会眼睛不眨地答应。”
这句话一出来,不但圆木席上鸦雀无声,几位长老的眼神都变了。段临风听得眉头都纠到了一起,楚云七好歹才将他拉住。
“所以这样东西是你的?”青长老从怀中兔子的脖子上捞下一吊流云玉佩举到段临霜眼前。
段临霜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在你手里?”
“她说过,如果她回不来,那么就要我们将这玉佩交还给你。”黄长老说道。她想了想,解下自己身上的金叶子系到段临霜前面的藤条上,又补上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若携真心而来,那么山神一定会回应你的祈求。”
在她身后,归虹谷的弟子陆续起身向台前走来,一片又一片的金叶子被挂上三人头顶的藤条,等圆木席重归寂静,站台上已经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金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摆着,像是真的从古木中生长出来一般。
165/177 首页 上一页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