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霜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就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这倒是新鲜。”段临风转过头看着楚云七,“被害的是家父,我拿剑架在楚少侠脖子上都逼不出一句解释,这位姑娘却知道得挺多。”
“我对她说的不比对你的说得多。”楚云七冷静地回望过去,“区别只是她信了,你没有。”
唰地一声,利刃又一次逼上楚云七的喉咙。
“这样说来是我的错?是我不够信你?”段临风的语气中已经有了止不住的怒意,“是我逼你与我父亲动的手?还是我逼你连夜出逃?我几乎为你欺师灭祖,你还要我怎样信你?”
楚云七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忽然说道:“是我负你。”
段临风听到这话却只是冷笑一声,说道:“这话你三年前便说过了。”
楚云七扭过头看他,神情难得的诚恳:“小风,现在江湖上这些风波皆因我而起,与你无关。三年前我本想查清真相再来寻你,只因重伤一事才耽搁下。我向你保证,等我处理完这些,定来清泉山庄给你一个交代。”
段临风道:“你说得好听,你若真不想与清泉山庄有半分瓜葛,又为何要将临霜骗来此地。”
楚云起摇头笑道:“将临霜叫来此地是寄欢的意思,我不过是借个东风,想向临霜询问一样东西的下落。”
段临霜皱眉看他:“我可没拿你的东西,你别血口喷人!”
楚云七苦笑道:“你可记得在那日修山四毒截走的包袱,寄欢说你将那包袱拿走了。”
段临霜斜了他一眼,说道:“那包袱我已经给了哥哥,你问他要去。”
段临风沉默半晌,冷冷开口道:“那包袱里没什么东西,我拿到的时候其中只剩几两碎银和……”说到这里,他难得的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那块牌子。”
楚云七抬眼看他,淡淡说道:“你又怎知我要的不是那块牌子。”
段临风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忽然变得恼怒起来,利刃又往楚云七的喉口逼近了三分:“你明知那是我赠予你的东西,现在竟还有脸问我要它。”
楚云七直视着他,平静说道:“你也明知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段临风的身子僵了一下,他缓缓站了起来,颜寄欢原以为他要放下匕首,他却忽然反手将匕首捅进了楚云七的小腹。
“既然那么重要,那你便自己来取。”
在颜寄欢回过神之前,段临风已经一把拽过段临霜的手腕扬长而去了。
第22章
这一路段临霜几乎是被段临风拖着回去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想楚云七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哥哥的匕首已经插入了楚云七的小腹。
鲜血溅到段临风的手上,又溅到了段临霜的衣服上,段临霜抬眼看看段临风的手,又低头去看衣服上那道缓慢晕开的红色,忽然间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就算这个场景已经在段临霜的脑海中演练过千万遍,她也从未想过它有一天会真真切切发生在她的眼前。
段临风不该是这样的,哥哥的手不该是这样的。
段临风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能舞剑,能弹琴,写得一手潇洒俊逸的好字。这只手在段临霜跌倒时将她扶起,在他们失去母亲时将她拥入怀中,可如今它却沾满了鲜血,别人的鲜血。一点一滴的鲜血顺着哥哥的手指淌下又蜿蜒爬向她的肌肤,成为一道一道纵横纠缠甩不掉也抹不开的烙印。
段天问死的那天,他们看到的也是这样鲜红的血吗。
当他们再一次回到岸上时,苍梧派的弟子早已散去,临安城中只剩几个守夜人在街上敲着锣,万家灯火已然沉沉陷入梦境,只有韩山道一个人在岸边焦急地来回打着转。
“我已将金白晓那厮打发回去了,他……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韩山道迎了上来,刚一开口,猛地见到段临风和段临霜身上的血,又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没事。”段临风的手终于微微松开,“这血是楚云七的。”
韩山道还未来得及接上一句完整的话,段临霜已经用力挣开了段临风,一下躲到了韩山道的身后,死也不肯再让段临风靠近自己半步。有生以来第一次,段临霜看到韩师叔错愕的脸,只想没出息地抱着他嚎啕大哭。
“哥哥疯了。”
她终于还是跌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疯了。这世间上的所有人都疯了。
***
段临风回到房间之后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又将沾了血的衣服换下来统统丢到火里去烧了,他才抱着木桶干呕起来。
他已经三年未见血了。
江南第一庄的少主见不得血,这件事传出去只会让整个江湖耻笑,所以他从未将这件事跟任何人说过。
段临风并不是天生畏血。武林侠客平日交手,流血受伤都是常事,即使是他自幼在清泉山庄长大,平日也少不了有与师兄弟交手磕碰划擦的地方。十六岁那年跟随父亲出庄游历,在途中的村落他与一窝土匪交上手,结局是他胜了。那些人尚有余温的血顺着他的剑往下淌,他拿衣服擦干血迹,连眉毛都没有皱过一下。
那天以后他便开始穿黑色的衣服。
“不要将那些人看作与你一样的人,下手便不会有犹豫。”段天问曾这样告诉他。
段天问口中的“那些人”是他们的敌人,段临风从未仔细想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敌人,他习惯了听从父亲的命令。清泉山庄的剑法很快,一剑下去干净利落,剑出鞘时刀光四起,入鞘后便只剩下一缕混杂着血腥味的林间微风。
段临风从未觉得血对他来说会变成一种问题。
直到三年前。
三年前,在藏书阁里,段临风见到了最后时刻的段天问。那时的段天问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从伤口中冒出,他用力张着嘴,像是想要说话,却只是不断不断地吐出血泡,就像是被冲上岸边垂死挣扎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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