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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人在宴厅里吃消停了汤圆，个个都冒出了脑袋想要去猜灯谜，沈宓怕这样还不够热闹，还特意叫了街坊邻居都过来游玩。
拖家带口的去了，必定得有小孩子，又在园子里摆满了零嘴和玩的烟火炮竹。
如此热闹又安乐的场面，他二人却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面前放了个烧茶的火炉，沈宓手里抓了一只兔子形状的纸灯。同去年的一样，都是闻濯亲手给他做的。
“冷吗？”
“不冷，”沈宓摇头，“都快迎春了。”
闻濯抿了抿唇，“不出门去逛吗？”
沈宓笑，“是你想去吧。”
闻濯冤枉至极，“你不猜灯谜也不愿凑热闹，难道是想回房间？”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抱他。
沈宓连忙起身闪开，“你少来。”
闻濯笑盈盈地靠在栏杆上冲他伸出手，“那跟我去看灯。”
沈宓只是犹豫一瞬，就被他一把拉住，按在了怀里抱着，随即双脚离开地面，整个人腾空被他托在肩膀上。
“放我下来。”
闻濯如得军令，在他嘴角挨了一下以后顺手将他松到了地面。
今夜月色如盐，铺在地面泛着白莹莹淡光，远处行人流连灯火，带着小童满面春风。
沈宓有些犯懒，“你背我吧。”
闻濯巴连不得，屈膝蹲身让他上了背，托着他的膝弯陡然站起往出走了两步。
沈宓情急之下紧紧圈住了他的肩膀，俯首压在他颈窝，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一口，“你是牲畜吗？”
“怎么下了床还是这样骂？”
沈宓抿唇，说不出个理由来，抬眸看了看天边快要圆满的月亮，一时间安静的出奇。
闻濯往前缓步走着，没过多久就听见他说，“我从前总是觉得我就像天边挂的那轮月亮，孤寒又作清高，没人能够抓得到。”
“我这不是抓到了。”闻濯说。
“是，你抓到了，”沈宓顿了顿，歪头问他，“你怎么那么厉害。”
闻濯脚步一顿，“这话你可以留在夜深时说。”
沈宓再懂他这意思不过，伸手就要去拧他耳朵。
“我的祖宗哎，我这耳朵冻了寒风，可禁不得折腾。”
他扮出可怜模样，直把沈宓哄的给他用手捂着暖耳朵。
得了逞的人下巴都快笑掉了，背着背上的人一路踩着盐色飞奔，直至兰园最佳的一处赏月亭台，才将他放了下来，拢在月色下索吻良久。
“你怎么没想过，我之所以能够比旁人轻易抓到月亮，是因为月亮自愿向我靠了过来。”
沈宓攀在他肩上缓缓喘着气，闻言沉默一阵，又抬起头冲他交唇半晌，惹火之际及时收手，两人唇边漫着水光笑的像小傻子。
闻濯伸手替他抹了把唇角，“你好狠的心呐。”
沈宓下意识往他衣袍底下瞥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笑了笑，“要我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消消火吗？”
闻濯摇头，揽着他长了些肉的腰肢，“我们去跑马吧。”
沈宓歪了歪脑袋，“嗯？”
“我想带你去跑马。”
两人趁月色出兰园，牵了那匹白马问月，在月色底下的街道共骑。
如今在庐州，他们再也不用大氅遮着脑袋，再也不用顾及别人。
他们大方正着面在马上依偎，穿过喧嚷的人潮，越过九曲回肠的曲霖江，来到一望无际的芦苇原野，尽情在长天底下拥吻。
“闻钦现在终于肯担起重任，宿和升了官品，怀汀也要当爹了，闻旻，我好高兴。”
他的话音被淹没进野上呼啸的寒风里，传到闻濯耳朵里只剩了后面“好高兴”这半句。
“你怎么这么容易哄？”
沈宓笑了笑，“人应该知足。”
闻濯勒住缰绳，让马匹慢慢停下了脚步，“可我不想知足。”
沈宓看着他跳下马背，站在地上朝自己伸出手，“跳下来，我接住你。”
“耍什么把戏？”
闻濯噙着笑意看他，“跳下来你就知道了。”
沈宓侧过身，跳也没跳就从马背上扑了下来，被他稳稳当当接进怀里。
听见他说，“你看，月亮就这样让我抓住了。”
沈宓被他身上过度渗出的体温暖着，薄汗的味道透过衣衫钻进他的鼻尖，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
此刻哪怕野上寒风卷的他手脚冰凉，心里也是无比热烈的。
“我想跑马。”他说。
闻濯牵着缰绳又把他放到了马上，正打算翻身上去，却被他伸手拦住，“我想自己来。”
闻濯看着他在原地站稳，松手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他。
他并非对沈宓放心，先前他曾亲眼目睹沈宓在火光里从马上跌落，被他有惊无险接进怀里，对此事的惧怕不亚于当年的凤凰阁上他那纵身一跃。
可是这是沈宓要求的。
他是月亮，不是笼中鸟，他应该趁夜飞奔，而不是困在别人的喜好之下腐烂。
他松开了手，站在原地看着沈宓接起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背对着他自夜与月中远去，在寒鸟声中穿入苇草之中，跨越那一片土包高地信马由缰。
他的背影孤寒清高，发丝被风掀起，穿梭在在汗漫无际的原野上，既像一只垂死的寒鸦，又像挣脱阴霾重获新生的飞鸢。
漆黑的夜与吴盐月光交接，他的脸模糊不清。
但闻濯仿佛听见了他的哭声。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怕从高处跌落，再也不会怕骑马了——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他终于调转方向提紧缰绳朝闻濯奔来，发丝连同衣袂在风中飞扬，眼角似乎真的带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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