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张纸,她立马就找到了解药。她闻了闻,确认是软筋散的解药之后便要拿一颗药丸放进嘴里。可就将她即将吞下药丸之时,她却忽然又犹豫起来:从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她是被宋筠月用软筋散束缚在公主府中这才没有办法报仇,可她若是解了这软筋散,她还有什么理由呢?
想着,江藜芦不禁苦笑一声,又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怎么,你还喜欢这被囚禁的滋味吗?”她把药丸扔进了嘴里,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可吞下去之后,她的内心却又是无法言说的怅然。
她被那一张纸和这一粒药搞得心乱如麻,却仍没有忘记把灵鹭的房间收拾整齐,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
她出门时,体力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把门锁上,就要回房,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脚步声:“谁在那里?”
江藜芦登时吓得动也不敢动,她记得这脚步声,这是公主府中专门训练暗卫的老师青娥。她只得站住脚步,颔首回头:“师父,是我。”
青娥在暮色中走近,瞧了她一眼,不禁冷笑:“哦,原来是尚书大人的女儿。”
这话江藜芦已听了不知多少遍了,这恰好是她的痛处。青娥似是很反感她官宦人家小姐的出身,每次只要江藜芦犯错,青娥便会这样说她,看似恭维,实则嘲讽。沉英沉华便是从青娥这里有样学样,时常借此奚落她。
但不知为何,江藜芦能感觉得到,沉英沉华在说这些话时只有孩子的恶意,而青娥在借此奚落她时,语气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恨意。
这青娥已三十了,比宋筠月还要年长些,也是从宫里就一直跟着宋筠月的。但她性子孤僻,平日里和谁都不亲近,在这公主府中也仅仅是训练暗卫。
说来奇怪,明明同样是跟着宋筠月一起长大的,青娥并不像灵鹭一般和宋筠月那般亲近。从前江藜芦在公主府的时候,还曾经见过宋筠月和青娥同行说话,可如今江藜芦回来,却再也没见过那样的场景了。她离开的这两年,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
可如今江藜芦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是这青娥一手带出来的,青娥在训练暗卫时颇为严厉,因此江藜芦一见这青娥便有些发怵。此时也不例外。
“公主只是准许你自由出入庭院,可有准你随意进出他人房间吗?你在这里又想做什么?”青娥问。
江藜芦听了这话,便知青娥瞧见了她从灵鹭房中出来。她想了想,便先低了头,保持着她一贯的沉默。
“不说是吗?暗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青娥冷冷地说着。
“我想来找药,”江藜芦看似是被青娥吓到了,忙答道,“我想找软筋散的解药。”
“可找到了?”青娥问。
江藜芦摇了摇头,接着道:“这屋里……太多锁了,还有机关……我只能打开这门锁,至于这里面的,我实在打不开。”她说着,声音渐弱。
“哦?”青娥将信将疑地向屋里看了一眼,随手拿出簪子撬开了锁,和江藜芦方才所用的方法一模一样。她进了屋,仔细检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设计的机关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江藜芦知道自己把一切都复原得很好,最起码可以瞒过青娥这个不会经常出入他人房间之人。只要让青娥看到机关没有被惊动,她便可以暂时逃过一劫。
只是,若是灵鹭回来,便说不准了。
“想来你也解不开这机关。”青娥冷冷说着,回头看向江藜芦。
江藜芦正颔首垂眸,忽然感觉身前一阵风向自己劈开。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生生地忍住了自己本能的反应,没有躲也没有还手,而是顺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口中还发出痛呼。
青娥虽然性子孤僻,但还能让人看透。江藜芦虽怕她,但在她手下这些年,却也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性了。青娥一定会出手,来试一试她的底细的。
“官宦人家的小姐果然不是做暗卫的料,”青娥说着,走出了房间,把门锁上了,“回屋去,今夜不许出门,等公主回来再做定夺。”
“是。”江藜芦故意做出痛楚的模样来,强撑着站起身来,一路扶墙,被青娥押送回了宋筠月的卧房中。
她刚进门,便听见屋外响起风声,又瞧见窗外人影浮动。她叹了口气,知道这定然是青娥叫来了暗卫来看守这间屋子了。她小心地在房中活动了下筋骨,手脚功夫仍比不上当初,还需要些时日恢复。
“若是她知道我偷了药……”活动了筋骨后,她坐了下来,心里又开始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沈府的园子张灯结彩,甚至湖里都飘着花灯。乐师舞姬在席间奏乐献舞,看起来倒是颇为热闹。
这次夜宴的氛围还算轻松。来赴宴的官员多半携带了家眷,其乐融融地坐在席上说笑。宋筠月虽一直微笑着和宋廷时说着话,却颇感无趣――她这个弟弟嘴里尽是冠冕堂皇的虚言,做样子的,根本没有一句真话。更可笑的是,宋筠月也是如此。
说话间,她听着席间的喧闹声,却是感觉无比的孤独。自己虽也和家人说着话,却一点都没有家人该有的感觉。更何况,宋廷时要撮合她和沈从敬,故意安排沈从敬坐在了她的对面,因此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沈从敬对着她微笑,心情便更为烦躁。
而且,今天这酒也颇为奇怪。她品着,觉得和平日里所饮的似有不同。她喝过太多的美酒,不论是宫里自酿还是西域进贡,和今日的倒都不太一样。
“几时了?”宋筠月向灵鹭招了招手,低声问着。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心里烦躁,浑身上下都莫名地不舒服起来……想来是有些醉了。
灵鹭答道:“亥时三刻了。”
“不早了,也该走了。”宋筠月说着,起身就要向宋廷时辞行告退。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多待一刻便会多一刻的烦躁。
更何况她实在是想回去见一见江藜芦,还不知她的小江儿……唉。
“姐姐,这就要离开吗?”宋廷时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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