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茹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虽然问出了口却还没想到怎么接话。
“……你主动的?”她半晌才又道。
这次周牧一也稍停顿了会儿,但回答依旧,“是。”
车载音响放了一首周牧一总觉得听过的歌,是民谣女声,嗓音干净平缓,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这首歌曾经一中的校园广播总放。
路况终于有所好转。
他们驶入一条长直的梧桐道,边上有公交站台,路边有牌子标着“前方学校,减速慢行”的字样。周牧一盯着外面等公交的学生看了会儿。
有个男生很清瘦,背着黑色书包,跟同伴说笑,大概是开了个什么玩笑,然后被一群人抓着书包带子象征性地推嚷了一通。
“谁啊?”周雅茹问。
周牧一收回目光,说:“不认识。”
那小孩像以前的陈禾,但不是。
中午的饭局主要关于《湖底王座》几个小型程序的外包展开,DN的程序组组长早早抵达了餐厅。
席间敬了两轮酒,周牧一听完对方开的条件和几个基本诉求后并没有妄自承诺,而是决定回去跟袁志成沟通清楚,细化后再敲定。
饭从中午吃到傍晚,聊了五个多小时不带停,周牧一多数时间在听,偶尔询问对面的情况。双方把诉求互通后让餐厅又上了一次菜。
两遍走下来,众人离开包厢已是晚高峰的时间了。
“总监,需要我给您叫个代驾吗?”程序组的组长很会来事地凑了过去。
周牧一说不用,并表示自己有朋友来接。
很快,那位组长叫的代驾来了,他上车走前刚好看到财务部上两月来的新人从一辆SUV上下来,站到总监身边。
欸,这不就是那个总被周总监为难的年轻人嘛。
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新入职没两天就要被处处针对,最近更是离谱,就连吃个饭都被拐到了总监办公室。
程序组组长摇摇头,只觉得是新人不上道,自顾自上车走了。
“你来得好晚。”周牧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起来真的在大马路边上等了陈禾很久一般。
“怎么可能?”陈禾等人上了车自己也重新上去,他看了眼后视镜才打转方向盘,“我刚还看到程序组的人才走,而且一收到消息我立马就下楼取车了。”
周牧一怎么会管这个?本来就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自然是他说陈禾来晚了就来晚了。
他们再次路过刚才周牧一来时那所学校,陈禾忍不住往外多看了一眼。
落日的余晖让人体感有些燥热,前方是一个交通转盘,无数的车辆汇流又分散。晚风把陈禾的头发高高撩起,露出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周牧一喝了酒,但向来酒品很好,不过是思绪容易飘远。
“你衣柜里只有这种卫衣外套吗?”周牧一问。
陈禾说:“不是,只是这种比较多。”
确实,陈禾图方便爱穿各种卫衣,连帽的,拉链的,印花的,纯色的。
天热就穿薄款,天冷就再随便套个羽绒马甲。
车进了清风湾的小区。
小区内没有很好的规划停车位,显得很乱,陈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
周牧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然后放到陈禾手心。
很普通的大白兔,是席间零食盘上拿的。
陈禾看清了是什么,问“哪来的”然后撕了糖纸扔到了嘴里。等他要下车的时候又被周牧一攥着手臂,扯了回去。
周牧一力气不小,他把人扯到自己身上,然后注视着对方。
陈禾闻到了周牧一身上还未消散的酒气,他动作很受限制,不太舒服,劝道:“下车吧。”
对方却不为所动。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去,周牧一打开了车内照明的小灯,然后就着暖黄色的光线在陈禾手腕上系了个什么。
动作很轻,很慢。
奶糖的糯米纸化了,陈禾低头去看,等看清是什么后刚咬下去的奶糖迸发出剧烈的苦涩。
蓝色编织手绳,上面串了一颗,一颗……橙黄色星星。
是新的。
之前那条其实也还在,被收到了新城老城区房间的抽屉里。
陈禾微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就着这个被动的姿势去看,好像从来没见过手工艺品似的。
周牧一也跟着一起看,拇指抚弄了一下釉面,很久才问:“你看看跟之前那个一样吗?”
陈禾还是没能说出话。
“不要再弄碎了。”周牧一嘱咐,表情认真。
酒精到底对人有影响,周牧一语气是少有的温柔。
陈禾很久才敢眨眼,他本来想说“这糖好苦”过了很久却只是说“知道了”。
“明天去给你买衣服,好不好?”周牧一问。
他说“好不好”的时候让陈禾觉得自己的意见对周牧一来说很重要,有被珍视。
这些朦胧的被酒精催化的东西给了陈禾勇气再一次问:“周牧一,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语言艺术家果然都擅用反问,他说:“你觉得呢?”
陈禾说不知道。
过了很久,世界好像漆黑得只剩下车内这一盏微弱的光了,周牧一才换了个说法,“那你想是什么?”
“……我想就可以吗?”
“嗯,你想就可以。”
那么多遗憾啊,意难平啊,光是像袁志成那样求神拜佛,摇签解签有什么用?
周牧一是无神论者,走散的人努努力还是有可能再次相遇,星星碎了就要去烧制新的,总有一天城堡也会重新拼好……
试过了才知道,那些死去的夏天到底有没有可能重新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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