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降温,周牧一围了一条雾灰色的围巾,看着像羊毛的,陈禾本来想摸一摸,但觉得自己手脏就没手欠去弄脏人家东西了。
周牧一不如陈禾会撒谎,被追问后怔了,轻声说:“是么。”
这个天台的位置在教学楼五楼还往上走一点,以前天气暖和的时候挺多人来晒太阳。现在有点冷又赶上期考,就只有陈禾缩在这吃早饭,外加一个周牧一陪他。
“是啊。”陈禾说完就把粥一口喝干了,“这是你从哪带的?是不是特贵,我平时转你那点钱不够吧?”
周牧一不知道怎么回答,企图含混过去,但陈禾抓着不放,于是只能说:“是家里阿姨做的。”
水果也跟热粥放在一块,有点热,陈禾找了签子插了也往周牧一嘴里送。
周牧一说他吃过了。
陈禾哼唧两声,非常客气地把笔记放在两人中间,然后看了眼自己的运动表,“还有二十分钟就开考了,一块看看呗。”
周牧一不跟他一块看笔记上的丑字,“你自己看吧。”
他比陈禾高一些,低头看人吃饭的时候能看到陈禾不翘但很长的睫毛。
周牧一朋友不多,小时候养过一只栗色跟奶白色相间的天竺鼠,陈禾现在的样子很像他的天竺鼠。
……还是不一样的。
天竺鼠的平均寿命只有4-5年,可人类在如今的医疗水平下却可以期待百年的安康。
陈禾本来想还想劝学霸一块看看,但后来一想对啊都说人家是学霸了,学霸怎么会需要考前看看。
“等会可能考这个。”周牧一从陈禾手里抽过了那支自动铅笔,然后浅浅圈出一个四字成语。
【浮光掠影:像水面的光和掠过的影子一样,一晃就消逝,形容印象不深刻。[3]又指文章言论的肤浅,无真知实学。出自唐·禇亮《临高台》。[1]也比喻世事稍纵即逝,不可捉摸。】
田帆刚刚也肯定地说哪两个一定会考,但跟周牧一圈的这个不一样,陈禾对比分析,觉得年级第一的预测比较可靠。
“你怎么知道?”陈禾问。
周牧一收好了保温桶,放在天台废弃的课桌上,预备等考试结束晚上再带回家。
“沈老师参与了期考语文组的出题。”周牧一说。
“啊,沈哥泄题了吗?”陈禾又突然顿悟,“是不是我请假没来那会儿讲的?亏了。”
“他不会泄题,我只是觉得如果他是出题组长就会考这个。”周牧一替沈卫国证名,他又补充道:“依据我对他的了解是这样的。”
还有十分钟就开考,陈禾也不打算继续背了,他听天由命地站起来。但是刚刚蹲坐在那吃早饭又看书,小腿不知道哪根筋抽着疼,猛地站起来右腿发软,控制不住地往前栽。
以前他没热身就上场打球的时候也这样。
陈禾在心里低骂一句,在这短短半秒内想了无数个让自己能摔得体面些的方法。
最后并不是这些方法中的一个。
周牧一伸手拽住陈禾挂在校服外面的卫衣帽子往后扯,扯回来了。
“咳……松手,勒我脖子了……”陈禾在周牧一怀里挣扎了一下,终于艰难挣脱了出来,思维非常跳跃地问:“你去过农村没?”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牧一松开手。
“我外婆是农村人,她们提小土狗就是你刚刚那样的,攥着它后颈那块肉……”陈禾眼睛有些红,是咳嗽咳的,他一边咳一边生动形象地给周牧一示范,“就这样……然后提起来,那小狗崽的腿四处乱蹬,特有趣。”
周牧一没说话,只是站天台跟教学楼交接的楼道口的位置处看着陈禾,他觉得陈禾不像小土狗,而是像他小时候养的天竺鼠。
周牧一背光, 陈禾迎光,看不清对面什么表情,总归周牧一没有笑就对了。
陈禾跟人形容一件事或者讲笑话的时候都非常善用修饰词以及形容词,给人身临其境之感。但周牧一要是连农村都没去过再怎么形容也是白搭。
“害,算了,你要是觉得没意思我下回就不说了。”陈禾有些不明显的泄气。
“没有,很有意思。”
“你不像是觉得有意思的样子。”
“我在想你冷不冷。”
……
陈禾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先说“这样啊”又慢半拍地说“还好,不冷”。
“手挺凉的。”周牧一说。
对话有些怪异的温情,让陈禾不知所措,他比较擅长跟人互怼,但不知道怎么回应一些突如其来的关心。
算是关心吗?
算的吧。
虽然周牧一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擅长关心的人就是了。
天气确实冷,教室里靠近暖气片的位置热得人脸发烫,靠暖气片远点的地方就跟室外差不多,又冷又湿。
陈禾恢复能力强,是祖国最强壮的花苗,自恃身体素质好就喜欢不看天气预报瞎穿衣。这个年纪的人正逢抽条的时候,卫衣外面罩着一件大码的校服难免显得空荡单薄。
周牧一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松松垮垮地绕在陈禾身上,“我热,你替我围好了。”
陈禾终于摸到了这条围巾,跟他猜测的一样,确实是羊毛料子。
李春在陈禾记事起就忙,忙着照顾陈禾爷爷,忙着跟陈斌辉吵架,忙着进货、看店……
其他跟陈禾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到了青春期多少都有点不喜欢别人管着自己,或者不喜欢有人教自己做事什么的。
人总是在原生家庭里缺什么以后就想在哪弥补回来。
陈禾反倒觉得被人管着是件好事,就像本来只是一个天上不知道要飘去哪的破垃圾,突然有根线牵着了,还告诉你“你不是垃圾,是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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