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兄长是情妇所生,所以自小就没少跑到殷寻跟前来,问他:
“你究竟是谁?”
对于闻人晏而言,阿寻就是阿寻,旁的在别人眼中是谁,这不重要。
只暗戳戳地想,阿寻要真能不做殷梦槐的孩子就好了,这样说不定,他早在八年前就可以把人给拐到均天盟去,不用在那破庄子里受气。
他记得,教殷寻剑法的沈老先生,曾趁着殷寻走开,找当时装作何家小姐的他聊起了些事情,一些不方便对着殷寻讲的事情。
沈老先生说:“庄主曾来找过我,说让我不要再教小寻剑法了。”
“哼。”他吹了吹自己满脸的白胡子,神情看着完全是个老顽童:“但我不听他的。”
殷梦槐什么岁数?他什么岁数?
沈老先生在外头当潇洒恣意、为人称颂的剑客时,殷梦槐还只是个要换尿布的小娃娃,他怎么可能听殷梦槐的话。
他不爱管庄里头的事,但不代表他不会去收一个一眼就知天资卓绝的小徒弟。
闻人晏当时对沈老先生的这个态度十分捧场地鼓了掌,道:“前辈霸气!”
“所以你这小娃子,为何要打扮成这样?”
说完了气闷事,沈老先生又转过来探究起闻人晏的打扮来。
闻人晏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我这么打扮有什么不对么?”
“老夫是老眼昏花了,但还不到辨不清人的程度。”
沈老先生道:“从前在江湖上闯荡时,我曾有一友人遭伪作女子的男子欺瞒,被骗财骗色,若不是得他师父搭救,差点小命都要断送进去。”
本来,这事被那友人当作人生的奇耻大辱,是他最深的痛处,不会到处与人说,知道的人也不多。
但后来他得罪了门中一小童,那小童就把他这丑事写成了一话本,加了些桃色元素,放到市面上卖,被沈老先生在旧书摊上看到。
怎么说呢,沈老先生看了眼已然是个美人坯子的闻人晏,心想,小寻是个直性子,他还真挺担心小寻会重蹈他那位友人的覆辙。
小寻身上本就没多少银子,全给人骗了可怎么办。
“我就是喜欢,而且阿寻也知道这事。”
闻人晏听见沈老先生的担忧,没忍住笑了声,晃着脚,答话时听着像是不走心、不落意,但实际上,却十分认真。
他这人凡是走极端,喜欢的东西,就要很喜欢。同样的,喜欢某个人,也就要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给自己非常喜欢的人,送了件月色长袍,在九月未过之前。
说是等到了十月,天就要转寒了,就是该添新衣了。
就他这样子,别说是像沈老先生担心的那样,去骗殷寻的财,他没被殷寻骗个干净,已经是殷寻为人清正的结果了。
与八年前满身简素不同,殷寻这些年在庄内替人扫洒,处理事务,甚至……能够教授庄内弟子,攒下了些银子。君子礼亦在衣冠正,所以他也有好好地给自己置办行头。
可他从饮雪剑庄到均天盟来,路途遥远,能携带的衣裳并不多。
合着自己混乱的心思,殷寻少见没有多加推拒。
他换上长袍,准备待会同闻人晏一道前去楚水城城中庙会。
心叹,人但凡出门在外,绕不开“衣食住行”四个字,他总觉自己这四字,近来怎么都绕不开闻人晏。
身上穿的衣裳是闻人晏送的,住的地方、行的马车、食的佳肴也都是闻人晏安排的。有如他被圈养了一般……
圈养了阿寻的闻人晏刚与苏向蝶说完正事,紧接着认真地朝她提点:“如若不到万不得已,师妹你就尽量别跟着我们了。”
苏向蝶:“……”
我也没想跟着你们呀。
作者有话说:
阿寻快去给阿晏打直球,快去!!!(对空气打拳)
第32章 灯火通明
苏向蝶确实如她所言, 虽然也到庙会上来了,但压根没有跟着他们的打算。从盟里一出来,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撒着欢往人群里栽, 人隐进芸芸间, 任谁都难找出她的去处。
闻人晏与殷寻动作要慢上少许,沿着江岸一路走, 能见其上漂浮着能寄人离思的水灯。
“跟我来。”
闻人晏落下这一声, 带着殷寻往放水灯的方向走去。
嘴上不带停歇:“这水灯说是能行至彼岸,诉说生人思念……不过, 其实最后都是落到下游去,被商户重新捞起来等第二年再卖。所以有什么要说与故人的话,可燃烛烧之, 莫要留在灯上。神怪如若当真有灵, 自会听得见的。”
“他们是?”
殷寻见闻人晏从袖中摸出一个指节长的纸卷, 上头用细瘦的楷字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人名,问道。
“都是盟中逝世的大侠,多丧生于当年伏魔会和四方乱中, 可怜身世孤苦,并无亲人挂念, 所以只能由我这个少盟主来悼念他们, 祝福他们往生幸福了。”
每逢祭祀时节, 闻人晏都会如此提前准备好,已成习惯。
殷寻听此,沉默地也取了一盏灯, 却什么都没写, 就这么放到水中, 定定地看着灯火远去,心绪不明。
闻人晏在旁窥他神色平和,身着自己送的衣袍,简素净雅,无垢无伤,双眸似夹清辉,在这夜幕之中,如孤月高悬,恬静温和,让他心喜。
想着,悄悄把指节淌入水中,指尖触在殷寻倒影在水面上的浮影边,漾起一阵波澜,假若他能捞得水中月,他能触到殷寻的脸。
闻人晏在殷寻面前说过好几回,说殷寻像他心中神仙,但往往说的都是云山剑仙。
实际上,他心底对殷寻的比喻其实一直都是更为玄乎的:“月神,阿寻今日看着像月神一样。”
夜夜常相见,却也可望不可及。温和但疏冷,不知何时才会落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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