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怎么把消息告诉她呢?”一只狐狸问道。
“也不急,也不难,”唐若轻巧起身,“我们的人族客人,会有办法。”
“那在咱们通知她之前,疯子明尘就杀了她呢?”黑脸青年很是严肃,像一颗钉在大地上的钉子,目光随着唐若的移动而游弋,看着白狐一会儿变做人,一会儿化作狐,看得他腮帮子鼓鼓的,一张圆脸还未脱去稚气。
“明尘不是行事果断的人,”唐若笃定道,末了,垂下眼笑,“她总在痴心妄想。”
年轻的黑狐狸不解:“疯子行事,怎么能以常理度之?她虐杀过的妖族数不胜数!我们的同族落在她手里,她——不行,我们的同族一看就是被利用的傻子,明尘还能做什么好事!”
年纪较大的灰狐狸附和道:“咱们还是多考虑一层,不要对明尘抱有侥幸,当年唐若从天衡宗回来——”
话音戛然而止,笑容柔和的九尾妖皇猛地炸开尾巴,双眸如火燃烧,死死盯着发言的灰狐,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灰狐却并不忌惮她暴怒,只缓缓收了话头,却另起一句,轻声道:“你如今变强,她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可你知道的,你勾出她心底的恶来,她险些虐杀了你,我们虽然是纯粹的恶,但人类……却不是纯粹的善。”
尾巴垂下,唐若收起獠牙,耷拉耳朵:“长老,我只是说,那位同族在明尘身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但我要提醒你,你太过在意你对明尘的判断了。你自己说过,你的敌人,并不是什么修道者。”
“我并不在乎什么明尘,呵,优柔寡断难成大事,还当天衡宗宗主?不可能的。”
“我没有说你在乎她。唐若,我说的是,你对她的判断。你不会永远都是对的。你亲自近距离接触她,你是了解她,没错。但不要太过倚靠那段时间的经验来做判断!毕竟那时候你输了,而如今,你赢得过她……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要囿于过去的经历。这话,不是针对今天的事说的,是日后千千万万个决策。”
唐若眼神流转,若有所思。
灰狐狸眼神悲悯,轻声提醒她:“你如今是妖皇了。”
妖族的主宰。
她眸光明灭,半晌,尾巴再次轻盈晃动。
“长老教训得是。我不忌惮那个疯子,我只是怕我再出错,”唐若想了想,轻声道,“我会催促我们的客人……那位同族的性命安全,我有九成把握。我并不害怕,诸位是我的后盾。”
除了长老灰狐,众狐妖都急忙屈身行礼。
灰狐苍老的双眼露出欣慰的笑意,贴近纯白的狐王,两只狐狸脸颊轻蹭,灰狐狸舔舔白狐后颈的绒毛,轻声道:“你总是为整个族群着想,像你母亲那样。”
白狐垂首任由灰狐长老为她梳理毛发:“可我浑身上下一根红色的毛都没有。不像她。”
“独特,美丽,柔和,强大,唐若,你生来就该领导我们族群,”灰狐狸缓缓退后,狐首埋下,双爪并拢下拜,“重写这荒谬的天地。”
“诸位是我的后盾。”年轻的妖皇重复道。
第37章 熊妖篇11
天衡宗外,天梯的光芒显得比平时暗淡,云层低垂,似乎蕴藏风雨。四周底色灰白,仿佛久病之人的面容,天也病了,压抑渗入骨髓,就连看不见的明尘也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收起铁印:“四周什么样?”
“没什么人在,远远看见几只鹤,载着人飞过来,”程锦朝抬着眉四处张望,“人很少,我们先走吧。”
明尘脚下忽然一软,趔趄一下才站稳,扶着脑袋伸手道:“玉符。”
程锦朝急忙从腰间解下,交给明尘。
明尘伸手一摸,玉符莹莹发亮,晃了两下。明尘的脸被晃得面色惨白。
“尊者。”程锦朝望着明尘。
“宗主病重。”
明尘只扔下一句话,一抬手,拽起程锦朝飞掠上天梯。
穿破云层,拨开云雾,程锦朝只感觉自己是被扔回洞府,明尘却已经消失不见。
那被她扔下许久的狼崽忽然从河边跑向她,她低头捞起来,咕哝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轻,一点都没长大,还不梳毛,都脏成什么样了,你真是个妖怪吗?小狗都要抖毛呢!羞不羞。”
狼崽嗷呜一声。
明尘走在昏暗的走廊中,在宗主闭关的洞府前,堵着几个弟子。
执教长老笼着手站在一边,侧身望向明尘:“来了。”
明尘道:“宗主在里面?”
执教长老按住她肩膀,短暂地压住明尘,让她呼吸顺畅一些,才轻轻撒手,放她进去。
屋子里亮着许多盏灯,灯影摇晃,洁净的屋子没有一处漆黑。偌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呼吸不畅的老人,过很久,才会发出一声闷闷的咳嗽。其余时间,安静沉默,就连胸口也鲜少起伏。素来冷峻的面孔垮下来,脸上长满疮疤斑点,两颊的肉垂落,眼窝深陷,眉毛长得很长,像两抹拖把一样耷拉。
明尘并不能看到这一切,她只知道屋子中有一团灵力油尽灯枯地烧着,随时会熄灭。
像是在熊爪城时感知到的程锦朝,在生和死之间明灭,像在深渊上走独木桥,即将跌落。
她陷入长久沉默。
直到床上的老者轻轻道:“是明尘……”
“师尊。”她应答,走到床边,摸索着,摸到了仿佛皱缩的抹布一般的东西,表面粗糙,很是经过了许多磨砺。
是宗主的手。
那双粗粝的手颤抖着,半晌,微微缩起手指,仿佛是回应她。
她垂着头,蒙着双眼的布条徐徐垂落,拂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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