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怕。”夏糖信誓旦旦地保证。
裴慕西点了点头,没再犹豫,一只手拿纸接着,一只手拿着水瓶轻轻冲洗着伤口。
“嘶——”
头顶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裴慕西笑着看过去,夏糖已经皱巴着脸,瘪着嘴,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句,
“好痛……”
声音很轻,仿佛真的是痛狠了。
裴慕西笑了笑,又低了头,专心处理着她的伤口,
“不是说不痛吗?”
“是不痛来着。”夏糖还在逞强,“就是有点凉罢了。”
“噢……”裴慕西点点头,将伤口冲干净后,又拿出碘伏和棉签在,用棉签沾上碘伏,在靠近伤口的那一秒放轻了动作。
夏糖却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腿,等反应过来之后,僵住不敢动弹,只好扯开话题,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这上面,
“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裴慕西认真处理着伤口,漫不经心地答着,
“外面药店有几家关门了,还有一家正好碘伏卖完了,就走得远了一些。”
夏糖抿了抿唇,盯着裴慕西细腻专注的神情,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一边打电话一边听到的那几句。
刚刚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官说是现在药店可能都关门了,于是给裴慕西拿来了消毒酒精。
但裴慕西笑着道了谢,收下了酒精。
却还是自己又去了药店。
还走远了一些找到一家刚好卖碘伏的药店。
为什么呢?
她觉得她大概是能猜到为什么的。
现在腿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提醒她。
用碘伏消毒,不会痛。
如果是酒精的话,会很痛的。
裴慕西真是一个坏女人。
坏到这个份上,坏到会记得她很怕痛,记得她小时候学自行车摔到膝盖后,用酒精消毒后哭得撕心裂肺的,记得她哭着说的那一句,怎么上药也这么痛啊呜呜呜。
连这种小细节都是随手拈来。
她总是这般不经意,像是随意洒落在她身上的月光,轻轻摇摇的,就漾到了她心底。
“刚刚和阿姨打电话,她说你了吗?”
裴慕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糖猛然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裴慕西侧颈处的那一朵绣球花许久,她攥紧了自己肩上的裴慕西的外套,说,
“嗯呐,她说让我以后不要多管闲事,还说下次遇到这样的事要第一时间离得远远的,不要逞英雄什么的。”
声音放轻了许多,带着几分委屈,语气有些孩子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总是喜欢在裴慕西身边抱怨着一切,仿佛裴慕西才是那个可以容纳她所有任性的温暖港湾。
“嗯……”裴慕西拖长语气,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袋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
夏糖愣了几秒,抿了抿唇,“我大概,不能同意她的说法,我也不知道,刚刚和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很不服气,我觉得人不能这样自私,这次是偷手机,下次就说不定是什么了,而且那个女生手机里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资料,我看见了怎么能不说呢……”
“但是挂了电话,我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又觉得她也只是担心我,而且说不定她真的是对的,如果我能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话,也许今天晚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没底气。
扣在座椅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骨节处有些泛白。
裴慕西瞥到她的动作,手上动作顿了几秒。
“那你后悔吗?”
她问。
扣紧的手在一霎那泄了力气,夏糖愣愣地看着裴慕西,突然意识到了裴慕西的意思,她松开了紧抿着的唇,轻轻说了几个字,
“不后悔。”
“那就好。”裴慕西给夏糖上完药,处理好垃圾,抬头望着夏糖眸子里摇摇晃晃的光,轻扬嘴角,
“也许当时是会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但每种办法可能都不是完美的,你以为这个方法是完美的,但也有可能也会面对着不同的状况,就像是今天,如果你指出来之后,那个被偷手机的女生选择报警处理,你也不会平白无故遇到这种事。我不是责怪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要求一个人在面临这种令人慌张的事情的时候,要设想到所有会发生的情况,然后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也太难了一些。”
“实际上,有一部分人,连站都不会站出来;也有一部分,会选择当做没看见。”
“其实你已经很棒了,夏糖。”
夏糖有些说不出话来,呆呆地凝视着裴慕西,在这一刻,她仿佛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有铺天而来的玫瑰花正在堆叠,绽放,随风飘摇。
她一向知道,裴慕西是这样的大人。
她几乎能想象到,裴慕西这样的姐姐,会有多受欢迎。
夏糖没有说话。
裴慕西站起身来,思考了几秒,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力道轻轻,“我很高兴,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仍然不后悔当时的选择,也没有因为后怕而产生什么心理阴影,而是能够坦坦荡荡地说出不后悔这三个字,你已经比很多人表现得要好了,夏糖。”
“那个手机差点被弄丢的女生,需要感谢你的提醒。”
“刚刚几个记笔录的警官,也说谢谢你的配合和协助。”
“包括我……”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轻松地笑了笑,
“也感谢你,信任我,将这一份责任赐予我,让我可以重新相信自己,可以有承担这一份责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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