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被感谢,而不是被责怪。”
“当然我相信你妈妈也不是责怪你,她只是因为担心,处在她的立场上,我非常理解她。”
她话说得有些多,也有些久。
久到夏糖眸子里再次泛起了摇摇晃晃的泪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下来。
在难以平静的谭水上泛起涟漪。
裴慕西停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夏糖今天晚上已经承受得足够多,她也许不应该说这么多。
于是她静静地坐在夏糖旁边,等待着夏糖从情绪里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夏糖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看向她,眼睛红彤彤的,
“我知道了,姐姐。”
“但是我下次一定要争取,比这次表现得更好,不那么慌张,最起码要想到一个比今天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的办法。”
裴慕西看了她一会,轻笑,
“没关系。”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话,还是可以像今天晚上这样,第一时间来找我,我想,比你大六岁的年纪,至少还是有用的。”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尽情地将这种责任推在我身上。”
她这么说着。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于温柔。
就像是在说:
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你可以不讲道理,可以任性。
全由我给你兜着。
这的确是裴慕西会说出来的话,也是裴慕西会做出来的事,所以夏糖始终相信,就算是有一天她做了什么坏的不得了的事情,裴慕西也会觉得是她被人胁迫,然后和她站在同一边。
这种偏袒不讲道理。
就像是她总说的,小丸子爷爷对小丸子的偏爱。
可是。
她不想让裴慕西一个人当小丸子爷爷。
她也想当小丸子爷爷,一直偏袒着裴慕西。
夏糖这么想着,有些犹豫地咬了咬下唇,然后摇了摇头,说,
“可是这样你会有很大的压力,没有人规定大几岁就应该给我承担这些本来不应该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不想这样。”她说着就垂下眸,“我不想仗着你比我大六岁,就什么都依赖你,这样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做错了什么事就让家长擦屁股。”
夏糖的魅力点就在于她身上既有着少年人的天真烂漫,也有着这样年纪难以兼得的成熟和考虑周全,不会肆无忌惮地享受这种身份所带来的便利。
裴慕西又深切地感知到了这一点,她思考了一会,决定用歪理说服夏糖,
“我比你大六岁,都大半轮了,所以我可以给你擦屁股。”
夏糖愣住,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大六岁,难道很大吗?”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裴慕西原本一直觉着,不管是十岁的夏糖和十六岁的她,还是十六岁的夏糖和二十二岁的她,差距都不是很大。
但这次回来之后。
夏糖成年。
变成了十九岁的夏糖,和二十五岁的她。
看似很多东西没有变。
可实际上也有很多蠢蠢欲动的变化。
也许她们现在的差距,反而比以前的她们要更大。
更何况。
她们以后会变成二十五岁的夏糖,和三十一岁的裴慕西。
她这么想着,又蹲下来给夏糖系好刚刚散落的鞋带,低眼笑了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大,挺大的。”
“你不是有一个只比你大八岁的小姨妈吗?我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其实我们两个可能也差辈了,要是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你小姨妈也在的话,就是我喊你小姨妈喊姐姐,你喊我姨姨了。”
她随口说着这样的玩笑,给夏糖系好鞋带后站起身来。
“要回学校吗?”
“不过这么晚学校是不是关门了?”
她问夏糖。
夏糖却不吭声,静默地凝视着她。
似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玩笑让夏糖不开心了。
也许夏糖并不愿意多一个姨姨——她无厘头地想着。
夏糖的情绪总是很丰富。
这也许和她偏柔软性格和柔和的脸蛋轮廓有关,那双通透的琥珀色瞳仁里总是映着生动又明亮的情绪。
赤忱的,天真的情绪。
所以总让人感觉不管你说些什么,她都会乖乖点头。
但事实并非如此。
有时候这小孩脾气里的倔。
韧得就像是一根扭紧的麻绳,让人不得不重视。
裴慕西动了动唇,“怎么了?”
夏糖抿唇,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然后把肩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抖了开来,微微踮起脚,披到她肩上。
动作很轻。
裹着一阵清凉药味,和裴慕西脖子上贴的药膏味有些像,可又没那么像,混杂在一起,却又仿佛融在了一起。
裴慕西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乱七八糟。
肩上重点轻轻拂过,带着少女刻意屏住,却又不经意漏了点出来的呼吸。
离得近,便开始和她的呼吸交缠,融合。
裴慕西动了动喉咙。
刚想说些什么。
脖子上就一紧,勒得她差点没咳出来。
夏糖见她难受,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手上力道又放轻了一些,白皙手指在她衣领处轻巧地转了几圈。
裴慕西低头。
发现外套连帽上的那根用来伸缩的线,被夏糖在她脖子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好了,外面冷,你不要逞强。”
夏糖这么说着,便也松开了她,鼓了鼓腮帮子,却也没走远,只是乖乖地把椅子上的垃圾袋提好,站在她旁边,像个等待她发号施令才出发的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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