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金儃冷冷道:“刑法一整本都是,你可以试试。”
荆戊竖起大拇指:“很刑。”
荆戊跟越金儃的脚步声“蹬蹬蹬”下三楼,头顶上是白乐远被暴揍的“咚咚咚”声音,其中还伴随着白乐远动不动销魂的笑声和深情的表白,让人忍不住怀疑四楼是个怎样的非法场所。
看来以后电话鬼需要限制一下使用词汇,不然迟早酒店会因为被人怀疑涉黄而举报。
此时的荆戊,已经开始安排电话鬼的正经工作了。
这就是他对同伴的安排,都是一家人,都干一家活。
能者多劳,白乐远这么能干怎么能只做八卦接线员监控员呢,得把他的服务精神拿出来,争取当酒店的第一位金钥匙服务员。
“对了,四楼房间里有什么?”楼道里,越金儃抓紧时间问道。
“有一个故事。”荆戊想起了,忍不住一声叹息。
四楼一整楼的照片,主角都是摄影师游鹤山,每个房间是他不同的阶段。
少年,青年,恋爱,结婚,婚后,临死前。
少年时期,游鹤山的父亲为了梦想南下,只给他留下一台相机,然后一去不回。
这时候他的照片里更多的是身边的亲人,母亲,奶奶,祖父祖母,都是绝望而悲伤的。
青年时期,游鹤山也迷上摄影,随时随地带着相机,拍着生活中的一切。
他的照片里多了一个女主角,认识了自己的所爱。
然后,讲故事的主角变成了一个女孩,是荆戊在最末尾的房间看电视里的电子相册时的背景音,荆戊特意用手机录音了,这时直接点击了播放。
猩红的楼道间,女孩幽幽的声音如同山上的冰水,流入四肢百骸,带着刺骨的冷意。
“我来讲一个故事,一个叛逆的女儿,一个懦弱的父亲的故事。”
“从前有个父亲,原本有一个贫穷但幸福的家庭。他父亲早早离开,母亲因病离世,但是遇到了一生挚爱,治愈了童年创伤,过得很幸福。”
“后来,他们有了一儿一女。女儿乖巧成绩好,儿子活泼调皮喜欢看赛车。”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孩的声音甜蜜,还带着快乐。
然后,突然急转而下,声音变冷。
“有一天,父亲受朋友邀请去拍赛车,他儿子想去看,便带着一起上路。看赛车的时候,两父子很开心。回来的路上,父亲跟朋友聚会还喝了点小酒。”
“然而就是这点酒,让父亲在晚上遇到大卡车时,一个急转弯撞到了高速路的护栏上,正在睡觉的儿子从车窗弹射出去,当场死亡。”
女孩小声地抽泣着,带着无尽的悲痛,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等她情绪慢慢平缓,女孩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办完儿子的葬礼,父亲带着相机出去工作,到处接活说是为了养家,但是永远不再归家,听到妻子重病的消息也没有回来。
“等到女儿也送走母亲,办完母亲的葬礼后,一夜长大。”
“女儿打听到了父亲摄影的新地方,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父亲,去了山坡上,看到父亲在聚精会神的拍悬崖上的鸟时,女儿心里的恶魔苏醒了。”
“你猜,女儿做了什么?”女孩古怪地笑了一声,咯吱咯吱的笑声带着癫狂的意味。
“她冲上去,在后面推了一把。”
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后面女孩的声音变得毫无感情,仿佛一个机器人。
“女儿知道,父亲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推得他,这并不重要。”
“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而女儿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没有拨打求救电话,也没有送他去医院。”
“然后,女儿拿起相机,拍下父亲死亡的那一刻,把父亲放在母亲和弟弟身边,以后,他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消失。
后面,只有电子的滋滋滋滋声。
荆戊掏出唯一带走的一张照片,一张全家福照片,是游鹤山与妻子孩子们笑得最开心的照片。
照片的背后,用铅笔写着一行稚嫩的字体:
“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温柔的妈妈,可爱的弟弟,还有爱笑的父亲。”
然后,“爱笑”被划去,用口红改成新的字体“沉睡”。
永远死去的父亲,永远沉睡的父亲,才能永远留在家里,陪伴在身边。
透过照片,荆戊仿佛能感受到女孩带着哭腔的控诉:懦夫!
永远只会逃离的懦夫!
游鹤山的父亲逃离的是家里的困境,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多病的妻子,养不起家,借口南下永远逃离;
游鹤山逃离的是僵硬的夫妻关系,冷漠的亲子关系。
妻子在幺儿车祸去世后得了抑郁难以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以及自己失误造成的车祸让他难以面对自己,选择用兴趣爱好麻痹自己,跑得远远的,纵情山水,抛弃所有烦恼,也抛弃了所有的责任。
游鹤山与妻子因为摄影相知,因为摄影相爱,却也因为摄影心生怨恨。
游鹤山因为摄影离心离家,也因为摄影彻底葬送性命。
可这是摄影的错吗?
不,并不。
荆戊什么都没说。
幸福大都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哪怕女孩的做法触犯法律触犯伦理,但该审判她的也不是荆戊一个旁观者。
越金儃同样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把全家福的照片重新还给荆戊,对此事便不再提。
越金儃知道,荆戊这张照片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是给酒店的某个鬼怪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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