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灼的脚步一向不为任何人停下,却也为了这样幼稚无聊的游戏驻足了不知道多少次。
大约因为那时候他也还年轻。
现在这狼崽子早长得比自己高了,筋骨结实,骨头里又掺了液金,即使是重伤过后,皮肤还是透着年轻又活力的热。
至少比自己暖得多。
宁灼刚想把他推开,就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宁哥,我相信你没害我。”
宁灼冷笑:“你不相信就给我死。”
匡鹤轩闻言,更是忿忿不平,刚想开口,就见宁灼一把把单飞白推到了一边,匡鹤轩也匀不出空来骂人,忙伸臂把他接住。
宁灼对跟着自己的人撂下一句“收拾收拾,待会儿把人直接送到我屋里去”,便抬腿离开,徒留匡鹤轩在原地瞠目结舌。
缓过一阵疼痛,单飞白把湿漉漉的额发向后捋了一把,望着宁灼消失的拐角,轻轻喘出一口气。
匡鹤轩望着他,眼泛泪光:“老大!”
单飞白眼神不变地望着前方,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哭坟呢。”
大起大落之下,匡鹤轩的脑子现在是一团浆糊:“凤凰呢?”
单飞白:“凤凰好好的。我刚才先骗过她再来的。”
匡鹤轩:“……啊??”
单飞白抬手抚过脸颊上浮凸的电子纹路:“我叫她来我身边看我。我知道她身上带着起码七八种毒,可她没想要下手杀我。”
直到这时,匡鹤轩的怒意这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阿范!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
单飞白掌心向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哎,也别骂他,是我瞎眼,信错了人。一会儿你去一趟,把我送他的那颗眼睛拿了吧,看着怪闹心的,顺便查查眼睛里的记录,我记得我给他的时候随手装了内置录像的。”
末了,他又扭过半张脸来,语气平静:“对了。他那颗好的眼睛也不用要了。”
匡鹤轩正恼着,一口应下:“成!我待会儿就去,非得让他把幕后黑手吐出来不可!”
“别指望,问不出来了。”单飞白平静道,“他心里有鬼,吐出来的也是真真假假,是烟雾弹还是真相,我们分不清楚。再说,他知道的就是真相吗?总而言之,没有必要去听了。”
匡鹤轩犹豫:“那……”
“做完我刚才交代你的事情,把他扔到外面。跟二哥说,放出风去,我单飞白不杀兄弟。”
单飞白的语气始终轻松自在:“然后就看有没有人来杀他灭口喽。”
匡鹤轩:“那要是没人……”
单飞白翘翘嘴角,笑起来有点勾人的小婊子相:“哎呀,没人就没人呗。他是死是活,和我们磐桥有关系吗?”
匡鹤轩眼珠转了转,总算跟上了单飞白的思路:“好嘞!”
末了,他犹豫再犹豫,压低了声音:“那个,老大,你就真的不怀疑……”
单飞白断然:“他有一万个机会杀我。”
匡鹤轩急道:“宁灼也有一万个理由不杀你!留着你就是为了折磨你!你看他刚才说的什么——”
单飞白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重伤的身体有些受不住,微微垂下头去。
他眼前闪出缭乱灼人的火焰。
那人被轰烂了半个胳膊,站在自己面前,额角凌乱带汗的黑发垂下,汗水顺着一低头的弧度落下来,打在他探出的指尖上。
单飞白捻了捻发热的指尖。
只有他知道,和初遇时一样,宁灼是在用命救他。
但他同样知道,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他的下属们。
单飞白呼出一口气:“我倒希望是他。”
匡鹤轩:“啊?”
单飞白歪着头看他:“是宁灼动的手,这就是单纯的帮派之争;不是他,我带着伤从这里出去,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我,我还不是要死?”
匡鹤轩头皮一麻。
对哦。
可他还是不能安心:“那回家呀。回家也比留在这里好。”
“家?”单飞白一笑,“家。”
匡鹤轩也懊恼起来。
他知道单飞白和他家里关系不大好。
但留在“海娜”,在他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个最烂的主意。
匡鹤轩看着他英俊又年轻的老大,痛苦道:“万一宁灼要糟蹋你怎么办!”
“那也只能……”单飞白咬着嘴唇,一脸认真的忍辱负重,“只能都听他的了。”
走廊那头猛然传来钢铁关节的一声轻响。
单飞白恶作剧得逞似的抿嘴笑了起来。
宁灼闷着头从禁闭室的方向走来,步速越来越快,差点撞着房间里出来的闵旻。
他劈头就问:“他嘴套呢,口球呢?!”
闵旻:“……哈?”
宁灼的后槽牙是咬着的:“不管用什么东西,赶快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
此刻的银槌市里,比宁灼烦躁的人有的是。
按理说,“白盾”把案子定性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算是老业务员了。
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才对。
偏偏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按照规定,死刑使用的药剂都是提前一天送到执刑部来的。
“白盾”当然不想得罪提供药剂的医疗部门,所以这口锅不能由他们来背。
自然,这也不会是保存了药剂的执行部的锅。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众相信,是受害者家属在药剂运输过程中动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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