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十五路,另一个养出三家大族的,正是京畿路,分别唤作经昌府盛氏,河洛府柳氏和皇城萧氏。
除此以外,即便是繁华如江南路,也只养出了陶氏一族而已。
连年灾银,瞒报茶司,伪造户籍,卖官鬻爵。萧寻章眉目间泛上一层冷意,难怪能养出三家大族。
他心下起了筹谋,面上仍温和地问谢怀御:“你还有一个问题呢?”
“呃......”谢怀御听到这个语调就脊背发凉,每逢出事的时候,萧寻章越温柔,心底的怒气就越大。好在不是他惹的萧寻章,谢怀御暗自庆幸。
这种时候若是答“没什么”,就属于是给脸不要脸了,谢怀御还没试过,但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后果。于是他遵从本心,说:“其实多少也与这事有点关系。我去查户部司的时候,计相岑亶急急地赶回来要撇清与这些户籍异常的关系,或许有些欲盖弥彰了。”
萧寻章问:“他可曾为难你没有?”
谢怀御摇头,说:“这正是奇怪的一点,他直接给我放行了。”
“没为难你,就别跟他计较了。”萧寻章说:“他的夫人姓程,然而也未必能因此就能断定他做了那些助纣为虐的事情,他撇了是欲盖弥彰,不撇就是罪名坐实。岑亶此举多半是盼我们若是清算,只当他是知情不报,以失职论处便罢了。若将户籍异常看作是他暗中相助,那便要算滥用职权,是渎职之过了。”
“再有提醒你件事,财政三司一体为用,此时红脸彼时白脸的,绕不过先为‘权’再为‘钱’。”萧寻章眉心微蹙,说:“好好想想。”
这几乎是明白无误地告诉了谢怀御,户部司不简单,看起来最得罪他的度支司反倒是丢出的烟雾弹,那么......谢怀御瞳孔猛地一沉,盐铁司在其中做了什么呢。
谢怀御告退了,萧寻章忽然又叫住他,说:“你最近是不是着凉了?先前听着嗓子有些哑。”
“没,没有。”谢怀御眼神有些飘忽,说:“在外面跟小春信玩了会儿,许是进了些猫毛。”
“若是病了就自己去吩咐人煮药。”萧寻章估量着说:“过些时日,大约六七月份吧,也许得让你去一趟滇远路。”
“那你呢?”谢怀御问。
萧寻章失笑:“你不惦记自己去做什么,反倒惦记起我来了。我又离不得郑都,自然是在这里等你的信了。”
啊......是。谢怀御摩挲一下手指,本应如此的。
萧寻章莫名心情好了些,给他递了个台阶,说:“不是还带了一大批户籍回来核对?去吧,好好休息。明日若岑亶找上门来,我替你打发了便是。”
“你也......莫要太操劳。”谢怀御说完这句话,逃也似得离开了。
萧寻章站在书房门口,手靠在门沿上,看着谢怀御的背影,若有所思。
暮天云影照春水,顾我留容。
萧寻章想,既然心情这么好,到时就不为难陶道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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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藏本愿经》。
第18章 人选
几日后,陶相府。
陶道常看着萧寻章带来的太医,说:“你这是何意?”
萧寻章向太医使个眼色,太医心领神会,放下医箱,取出脉枕,置于陶相手侧的几案上,说:“陶相,请。”
陶道常看了萧寻章一眼,不作声,而后手腕侧翻,随意地搭了上去。
片刻后,太医手指搭在脉上回话,说:“陶相脉道充盈,和缓流利,是康健之象。”
陶道常说:“你带了太医来,就为给我请个平安脉?”
萧寻章遗憾道:“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我原以为陶相病了,还巴巴地央人从长白带了几支野山参来。”太医已适时将装山参的盒子从医箱中取出了,装作无意地打开,只是为了自己再次确认一下品质,恰巧让房间中的另外两人都清楚地看到盒中物件。
陶道常瞥见垫着山参那明黄的缎子,移开了眼,说:“多谢美意,可惜我并非病体,更何况,无功不受禄。”
萧寻章说:“放下吧。”
太医应声放在了适才诊脉的几案上。
“便是无病,气血补足了,才好建功受禄呢。”萧寻章慢条斯理道:“你说是吧,陶相。”
陶道常捋须的手顿了,说:“是何处的气血又不足了?”
话已说明,萧寻章便直言了:“财政三司。”
“怎么?”
“近些年,滇远路可是靠捐监挣了不少银子,陶相不会不知吧。”
元和四年时,萧寻章整顿朝纲过后,户部、度支、盐铁三司皆空出一批差来,趁着能动作的官员都被禁足的日子,萧寻章抢在他们之前往里填了不少人,这其中陶相的人占八,他的人只占了二。
有了这层关系,陶道常自然不必在此事上与萧寻章装模作样,他点头,说:“滇远路涝灾不断,朝廷开个特旨,也是无可厚非的。你想再动财政,此事是万万做不得文章的。”
萧寻站促狭道:“陶相对现在的三司还是有想法么?我可是满意得很,没想着动作呢。”
陶道常轻咳一声,说:“宰相统领百官,理应掌财政大权,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话正中萧寻章的下怀,他一抚掌,说:“捐监的钱我不管,只是他买卖我朝军备名额,这我得管。到时还望陶相为我说上几句话。”
扰乱军备,这事儿说小了是贪心不足,说大了是里通外国。陶相若想隔岸观火,到时萧寻章发起难来,一路追责,便是他未曾见过贿银,手下人收了也得算在他头上,陶道常注定难逃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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