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这些都在老奴心里。”吴伯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理着霍松声的头发,“我的小侯爷,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霍松声知道老头儿又开始伤春悲秋,感慨人生过得太快了,赶忙冲他傻乐:“吴伯,好爷爷,您要不再给我拿个糖吧。”
吴伯就是怕他觉得苦,袖子里揣了好几颗,他又倒了一颗出来,喂霍松声嘴里:“你想吃多少都有,我可不跟二公子似的欺负你,不给糖吃。”
甜腻腻的桂花糖鼓在颊边,霍松声的笑意也凝住了。
春信用力清了清嗓子:“咳咳,吴伯!”
老头儿说完才反应过来,也好,不用霍松声支开他了,自己心虚地端着盘子走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霍松声满口糖却不觉得甜,受了伤的人精神不济,也容易多想。
春信打量着,看霍松声在发呆,便轻声问道:“主子,你再睡会儿?”
霍松声应了声,半张脸揉进了枕头里。
春信将门窗都掩好,房间只剩霍松声一个人,他倒不觉得困了。将昨日的卷宗又拿出来看了几遍,感觉再看下去要会背了才放下。
霍松声心中憋闷得很,房中也不透气,他掀了被子,龇牙咧嘴地走下床开窗通风。
今年冬天来得早,也格外冷。
窗一开,风能吹的人打摆子。
霍松声折回床上趴好,床帘被风吹的不停地晃。
霍松声的头发也吹乱了,凌乱的贴在面上,铁骨铮铮的大将军难得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他盯着窗外几株光秃秃的桐树,眼睛也不眨,时间长了,眼圈干涩发酸,染上一层鲜明的红,直到盯不动才睡着。
霍松声心想,真讨厌啊,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半梦半醒间,霍松声感到有人进了他的屋。
房间被冷风灌满了冷意,来人替他关了窗,又将搭在腰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
之后那人坐在霍松声床边,慢条斯理将他挡脸的乱发一一梳理整齐。
热乎乎的手掌落在后脑,对方揉弄他的脑袋,担忧道:“傻子,你疼不疼啊?”
霍松声毫无顾忌地向他抱怨:“疼啊,我快疼死了。”
那人轻叹口气,温热的指尖抚过霍松声的脸:“知道疼还刺激老皇帝?这些年挨的打还不够多吗?”
霍松声鼻尖一酸,他吸了吸鼻涕,茫然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大历已经烂透了,你拉不回来了。”那人循循善诱道,“回溯望原吧,回漠北去,远离这个乱局,靖北军的英魂永远守护着溯望原,永远陪着你。”
“那你呢。”
霍松声微微睁开眼睛,面前一道朦胧的身影:“你在哪里?”
“我也在溯望原。”那人的手指抚过霍松声红透的眼尾,抹掉一层湿热的水气,“溯望原的风是我,每一粒雪是我。”
霍松声勾住那只要离开的手:“戚桐语!”
视线在握住手的瞬间清晰起来,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寡淡无波的脸。
松声涛涛,桐语凄凄。
霜霰雪满天。
霍松声听见林霰说:“松声,我在溯望原等你。”
·
霍松声猛地睁开眼睛,空无一物的手掌附着一层汗水。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喘息,用力按住胸口,企图平息暴跳的心脏。
霍松声踉跄地爬下床,几乎是跌在桌上,撞击下他后背上的伤口撕裂般痛,但这样能让他清醒。
他提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口中灌水,来不及吞咽的液体顺着唇角滑下,与脖颈上晶亮的汗液混合在一起。
霍松声脸色煞白,显然被刚才那个梦境骇住。
吴伯一直守在门外,听见屋里有不小的动静,出声问道:“小侯爷,你醒了吗?”
霍松声揪着袖口擦嘴,双手撑在桌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嗯。”霍松声声音嘶哑,“我喝水呢。”
吴伯还是推开了门,老脸皱成一团:“那茶壶里都是冷水,喝水你喊我啊。”
再一看,屋里窗户开着,霍松声鞋都没穿,光脚踩在地上。
吴伯老命快被霍松声葬送了,赶紧扶他上床:“我的爷,你不想好了吗?”
霍松声后知后觉到冷,不禁打了个寒战。
贴身的内衫被冷汗浸透了,霍松声说:“给我换个衣服吧,怪冷的。”
吴伯去柜子里给他找干净的衣服,操心道:“你真的一个人不行,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回漠北?这次既然回来,我们就把亲事定了吧,还是说你有心仪的姑娘,吴伯替你说媒去?”
“我们南林侯府虽然沾着皇亲,但也不是捧高踩低之辈。门当户对固然好,可若是小侯爷实在喜欢,普通人家也并非不可接受。”
霍松声一阵阵的出汗,还打着抖。
他一言不发听吴伯念经,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那个梦,和梦里林霰的脸。
“只要待你好,别有太多心眼。”吴伯一本正经道,“我看你这样八成也不会纳妾,将来后院安稳,倘若娶个性情张扬点的也未尝不可,这样家里还热闹些。但也不能找太凶的,我看过相了,老侯爷就是个妻奴,你多半承了这点,若是内子太凶,传出去堂堂南林小侯爷惧内,实在难听。”
“当然了,身子不能太弱,漠北风沙大,万一底子不好,折在漠北,你岂非又要一个人了。还有样貌,我瞧这长陵城能配上你的屈指可数,在这些人里头找个体质好,性情好,又对你好的……嗯,我还得再去打听打听。”
霍松声被念的头疼,终于求饶:“吴伯,饶了我吧。”
吴伯将霍松声领口的扣子扣好:“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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