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盛看了一眼,又习惯性地低下头去:“不用,我站着就好。”
萧元嗣没勉强他,拿起冒着腾腾白雾的茶杯抿了一口。
厢房内很安静,两个沉默的人都在等着某个时机。
突然,楼下声音陡然变大,人群骚动,萧元嗣还来不及反应,程盛如一阵急风刮过,冲出厢房,趴在栏杆边,盯着台上那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奴隶,十指深深捏进木头里,发出嘎吱碎裂声。
旁边随侍的小厮见状上前,想让他松开手,一锭金子抛进他的怀里,错愕地转头看向萧元嗣。
“你们都下去,这些算是给你们修葺的补偿费。”
小厮掂量了下手里的分量,实打实的足金,别说修个木头杆子,就是把厢房翻新一遍都够了,立马换了副笑脸,给这位出手大方的公子爷斟满茶后退下。
萧元嗣走到程盛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接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程盛回头看他,瞳孔颤动,苍白的嘴唇张了张,这次没有犹豫和疑惑,他抓住萧元嗣的衣裳,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恳求道:“公子,能否帮我救下我父亲,只要公子肯帮忙,日后我必定为公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只求公子救他一命!”
程盛说完就要跪,萧元嗣忙把他扶住。
“我会救你的父亲。”
“多谢公子!”
“但是”,萧元嗣话锋一转,说道:“我也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程盛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愿意!”
“但这件事很危险,可能会让你丧命。”
“那也好过骨肉分离,像一具行尸走肉苟活于世。”
“好,记住你说的话。”
萧元嗣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绕过他走到栏杆边,听到楼下喊着“五两一次”,他看了眼程盛,开口说道:“我出五十两。”
楼下一片哗然,纷纷向上看去,好奇最近是怎么了,人傻钱多的土大款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好,这位公子出价五十两,还有其他人要出价吗?”
“我!”本以为不会再有傻大款出现了,结果隔壁厢房传出一道稚嫩的声音:“我出六十两!”
隔着一块布,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但能上楼上雅座的人,来头肯定不简单。
萧元嗣不管那么多,也不怕惹麻烦,这个国家里还有谁能高过他这个君王身份,于是继续出价:“七十两。”
“八十两!”
“九十两。”
“一百两!”
……
竞价很快来到五百两大关,隔壁那人似乎和他杠上了,咬着他竞价。
楼下众人早已从对两人出手之大方的震惊转为了下注看戏。
萧元嗣不由得皱眉,看向隔壁那扇门,心里嘀咕道:该不会是碰上了卖家请的托?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小厮匆匆从楼下来到他身边,面露歉意地弯腰小声说道:“这位公子,可否放弃这个奴隶,待会还会有更优质的货品的。”
萧元嗣问道:“为何非要我放弃?”
小厮左顾右盼了一下,声音压的更低了:“因为隔壁那位是皇室中人,公子还是避其锋芒,莫与他起冲突的好。”
“皇室中人怎么会亲身出现在这里?”
“哎呀,那个奴隶擅长驯养蝈蝈,而这位贵人也喜欢玩,原本那个奴隶就是在贵人府里的,不知怎地被发买了,可是贵人不舍得,又跑过来要把人带回去。”
萧元嗣又问:“可知他是谁?”
他就说是哪个兔崽子在和他抢人,敢情是自家的。
“这个小的就不便告知了。”
话音刚落,萧元嗣正在想皇室里有哪个小兔崽子不务正业跑来这种地方撒钱玩,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别拦着我!”随着这道怒吼,少年半个身体从厢房里探出来,侍卫拼命拦着他,不让他因一时冲动跑出去丢人。
“殿下,一个奴隶而已,不值得你费心,皇室脸面更加重要啊!”
“你敢教训我?!!”
少年的叛逆心瞬间被激起,用力将袖袍从侍卫手中抽出,疾言厉色地训斥道:“滚!天底下除了我皇叔没人可以对我说教!你不让我去看谁在和我抢人,我偏要去看!”
“殿下!不可啊!”
“滚开!再不放手我打死你!”
萧元嗣看着正在拉扯的两人,对少年的背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谁呢?
少年也感觉到背后的几道视线,偏头看去,只和萧元嗣对视几秒,那股子无法无天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
他立刻慌张地撒开手,负在身后,在萧元嗣的凝视下低下了头,乖巧可爱的仿佛方才那个跋扈到囔囔着要杀人的情景是个错觉。
原来是你小子啊!
萧元嗣忽然想起来了,之前文官们造反失败,他恨这群草包,一怒之下把康王一起罚了,说是罚,其实就是不许他再浑浑噩噩过日子,指派了学富五车的先生去教习他的功课,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个奴隶居然偷偷跑出来了。
至于奴隶问题,当时萧元嗣听说康王喜欢卖奴隶陪他玩,觉得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能接触人口买卖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呢?于是让他把府中奴隶全部放了。
如今看来,放是放了,但又没有完全放。
看着乖巧如小鸡崽子等待他下一步命令的康王,萧元嗣突然理解了父母为何会对玩游戏不写功课的孩子破功怒吼。
真是,恨其不争。
萧元嗣叹口气,问道:“这位小公子,你的功课写完了吗?”
康王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做、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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