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看了眼萧元嗣,立马又说道:“哦!我突然想起来先生又布置了新的功课,我要赶快回去了,就先和各位告辞了。”
臭小子脚底抹油了一样跑的倒快。
萧元嗣摇摇头,重新将心思放回台上。
没了康王这个劲敌,拿下那个奴隶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到程盛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冲到台上把父亲带走的模样,萧元嗣拒绝了小厮把人驯养一顿再送到府上的请求,直接把人带了回去。
请的大夫很快到了,萧元嗣在屋外等着。
不多时,大夫从里面出来了,对萧元嗣摇了摇头。
“救不了?”
“油尽灯枯,神鬼难救。”
“知道了,辛苦大夫了。”
送走大夫,萧元嗣听到草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剩下的时间该留给他们父子独处。
如果只是重病,但可以医治,他还有办法挽回一二,但若是生死,那便绝不是以人力可以撼动的。
平复悲伤需要一定的时间,萧元嗣也不好在人家悲痛欲绝的时候跑去要求别人帮他做事。
等了约摸大半个月,听传回来的消息说程盛状态好多了。
他回到草屋,一推门就看到程盛披麻戴孝跪在地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尊木刻的牌位,身旁的火盆里还有没烧完的纸张,萧元嗣一眼看出那是他们父子俩的奴籍。
想着临了要让程父自由,便托人把东西送还给他们。
听到门开的声音,程盛的缓缓回头,脸色苍白的像桌上那根冥蜡,憔悴赤红的眼睛里却仍有光亮。
萧元嗣感叹,不愧是未来起义军的领袖,即使经历父子骨肉分离之痛,状态和意志也比寻常人强过不少。
“公子。”程盛向萧元嗣深深行了个礼,头重重磕在地上。
“公子之恩,我无以为报,愿以命为抵,护公子周全。”说完,又重重磕了两次。
这磕的三次头,算是代表程盛彻底相信了他。
萧元嗣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看着牌位上歪歪扭扭、带着浓重的痛苦和悲愤刻下的名字,他问道:“你想为你父亲报仇吗?”
“向当权无治的皇帝,向奢靡腐败的贵族。”
程盛眼睛里腾地燃起赤红的火焰,又霎时熄灭,无力地垂下头。
“我想,但做不到。”
萧元嗣反驳:“没有尝试过的事,怎么就知道做不到呢?”
程盛苦笑:“公子可知道报仇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非是一条命,可你也只剩这条命了不是吗?”
程盛悲恸地望向萧元嗣:“可我这条贱命改变不了什么,连皇帝面都见不到便会死在禁卫军的刀下,蝼蚁之身不过尘世一芥子。”
萧元嗣说道:“一人之力确实微茫,但若是十人之力,千人之力,万人之力呢?又当如何?”
“这……”
“十人之力可撼树,千人之力可推城,万人之力可灭一国!”
“公子的意思是?”
“起义。”萧元嗣轻轻吐出这两个重如千斤重的字。
程盛的瞳孔顿时随着他的心脏一起颤动起来,这是一条道路,一条曾经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却不敢深思的道路,由无数血汗和尸骨铺就而成。
“不,不行!”程盛捏紧拳头试图控制它的抖动,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妄想。
“我们不会成功的,蝼蚁之身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千年大树,我们没有粮食,没有兵马,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果贸然起义,无非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萧元嗣声音轻而平稳地说道:“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粮食和银两。”
程盛摹地睁大了双眼,使他的眼眶里看起来像有两颗火球在熊熊燃烧。
他看着萧元嗣的眼睛,坚定和清明,不是在诓骗,而是认真地和他做出承诺,他也相信萧元嗣拿的出足够的银两,毕竟他亲眼见识过。
他问出了一个疑惑:“公子,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帮我们到如此境地?”
“如果我说这是神谕,秦历经十世而亡,而你将是推翻这个腐朽王朝的关键,你可信。”
“我信。”程盛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信神,但我相信公子你。”
萧元嗣惊讶了一下,转而笑了笑。
“多谢信任。”
这一笑倒让程盛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下,犹豫着又问:“为何一定是我?”
明明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才华和能力在他之上的人。
“我也不清楚。”
谁让史书上是这么写的。
但看到程盛难以理解的样子,萧元嗣解释道:“或许是因为你在低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苦楚和血泪,或许是你生而为蝼蚁之命却不认命,或许是从你第一次反抗雇主无理取闹的鞭打开始,天意就选择了你。”
程盛沉默了,此刻他心里十分纠结,各种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反抗啊!为什么不反抗!”
“这个机会错过绝不会再有了,难道还要继续在那些渣滓的欺辱下活的连条狗都不如吗!”
“去啊!你不是打过那些人巴掌吗?再去搏一次啊!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为了无数同伴们!”
程盛闭上眼睛,重重咬紧了牙关,萧元嗣知道他在纠结,安静地等着他的抉择。
仿佛过了很久,桌上那根白烛烧到了底,屋内哗的一下陷入无尽的黑暗,但没多久,窗外天光倾泻进来,腐气森森的阴暗角落第一次见到了亮白的世界。
程盛慢慢睁开眼,这次,萧元嗣看到坚定的眸光占据了纠结的上风。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百姓们会认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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