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吃痛,莫名憋了口气:“你好吓人!”
傅令君的眼神,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绝不温和,也不平静。
然而傅令君只敛目:“我先上去了。”
郑亭林微愣,站起来后驻在原地,没有立马追上去。
傅令君看起来很难过,她后知后觉地想。
……
二楼休息室,傅令君拖着酸累的身体倒在了软皮沙发上。
郑亭林没有跟上来,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离开了。
傅令君无力地闭眼休息,忙完家务的张姨上楼,照例问起她的腿伤,拿了热水和红花油过来给她按摩。
知觉,麻木的神经。
“今天没那么肿了。”张姨按着她的腿,絮叨起叮嘱过无数遍的话,傅令君不吭声,微弓着背,自己拿毛巾擦干了小腿的水渍。
“楼下,还有人吗?”犹疑许久,傅令君绕了个弯,还是问出了口。
张姨没有多想:“没人,亭林已经去上晚自习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傅令君按住了张姨揉捏自己腿部的手,平静道:“没事了,您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她的独立张姨早已领教,闻言也放心地收拾离开。
然而傅令君并没有接着按摩,而是起身走到了阳台。
昼渐短,夜渐长,城市华灯似点缀黑绒布的细碎宝石,连成璀璨光海,连头顶的星空也相形见绌。
晚风吹来时,入秋的凉意轻易取代燥热,沁得衣着单薄的人手脚冰凉。
江城市区光污染严重,肉眼可见的星辰寥寥,傅令君伏在铁艺雕栏前,入神地仰头凝望着。
记忆里曾有一个夜晚,银河璀璨无边,万千流星倏然划过,无垠的草地上,她踽踽独行,追寻着一道无法停留的光。
——新生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感谢支持晋江正版~
第22章 Chapter 22
七岁那年,傅令君第一次见到了郑亭林。
庄重的舞台幕布徐徐拉开,天花板的白色浮雕精美,木地板上,穿着浅蓝色礼裙的小女孩站在中央,小提琴自然地搁在下颌,扬起的琴弓缓慢落上琴弦。
灯光打下,女孩稚态的面孔沉着肃穆,神情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早熟。
克莱斯勒,《爱的忧伤》。
坐在前排的小傅令君眼睛一眨不眨,身旁的母亲弯腰悄声笑:“她看起来比你还小呢。”
七岁的傅令君不说话,只盯着舞台上的人,投入地倾听这首曲子。
弦乐倾泻而下,台上小演奏家站立的姿势半点不僵硬,上身随着拉琴的动作和情感而舒展,凄清哀婉的旋律逐渐变奏,明丽气息向上,复而转归忧伤。
忧伤——演奏的女孩双唇紧闭,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可忧伤如此清晰地传遍整个音乐厅,其中每一个音符的情感都如此真实,听得心一颤一颤。
一曲毕,小女孩握着琴颈鞠躬,台下掌声雷动。
“郑亭林。”母亲季乔念出演出单上的名字,笑弯眉,“长得也好可爱。”
傅令君盯着那往后台走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说:“她好厉害。”
无可挑剔的技术,自然流淌的情感,怎么都难以想象来自一个那样娇小的身躯。
“这小姑娘以后肯定比我厉害。”季乔牵了牵小傅令君的手,温和微笑,“真怀念啊,好久没来剧院了……”
随着那声叹息,回忆渐渐蒙上水雾,变得不甚明晰。
这是傅令君最后一次同母亲去现场音乐会,十几年过去,母亲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唯独那小提琴的旋律声声入耳,永生难忘。
——爱的忧伤。
她再也见到母亲了。
火化那天,傅令君在殡仪馆灵堂前守了很久,久到和母亲相关的一切撤去,她一声不吭地接受了这最早的死亡启蒙。
很难说季乔给年幼的傅令君留下了什么烙印,但必须承认的是,傅令君总不自觉追逐着某些小提琴家的身影。
像季乔一样的女小提琴家,灵动优雅,像是天边而来的一束光。
此时,频频登上古典乐圈新闻的音乐神童郑亭林映入傅令君的眼帘。
妈妈说以后会比她还厉害的小姑娘,傅令君没有忘记,也确实很可爱,招人喜欢。
但七岁的小孩再聪慧早熟,也难以越过成人世界的框架,没多久,傅令君搬出京城的外祖家,同父亲移居江城。
没有京城繁荣的艺术资源和文化氛围,傅令君渐渐去音乐厅的次数少了,更多时候只闭门在家独自练琴。
钢琴或者小提琴,巴赫、贝多芬或者舒曼,她很少刻意回想起母亲,因为母亲一直在用她的方式陪伴自己。
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傅令君再次见到了郑亭林。
首先听到的是琴音,辨识度极高的小提琴声从室内传出,凛冽的寒意,饱满得令人发颤的共鸣,无与伦比的天才跳音即刻夺走所有注意,傅令君震撼地站在门外,等到琴音戛然而止,才再次确认了傅伯诚给的房间号,推门而入。
面熟的新阿姨,坐了一圈的中年人,以及正握着小提琴的短发女生。
琴声停下,众人从可怕的音乐感染力中回神,傅伯诚回头看见来人,笑逐颜开:“令君来啦,快过来,还记得吧,都是老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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