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雅平亲热地同她打起招呼,周围的叔叔阿姨们开始热切地和她寒暄,啧啧称赞起她错过的小提琴节目。
这是一场成人间的酒席,刚才显然又是喜闻乐见的小孩才艺表演环节——傅令君觉得好笑,世界顶级天才的水平又岂是寻常小孩凭兴趣就可以比的?
隔了门墙的傅令君尚可感受到琴音的力量,更别提声效俱佳的包厢内。
搁下了小提琴的女孩站在一侧,垂眸擦着琴身,左颌下方的小块红痕格外明显。
傅令君想起了过世已久的母亲,练琴最辛苦的那段时间,季乔在同样的位置也有这样一道印痕。
“来和亭林认识一下,你们应该年纪差不多吧?”傅伯诚帮忙把女儿的背包取下,“今天张姨不在家,正好你谭姨的女儿来了江城,过来认识认识顺带吃个饭正好。”
那原本神色浅淡的女孩闻声转头,脸上带上笑意和好奇。
“姐姐好,我叫郑亭林,凉亭的亭,树林的林。”
姐姐。
郑亭林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继续道:“在京城音乐附小读书,未来想成为一名小提琴演奏家。”
熟练流畅,游刃有余,像是已经这样自我介绍过无数遍。
而傅令君早就认出了郑亭林。
“你好。”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我叫傅令君,在江城实验中学读初一。”
傅令君显得有些迟钝拘谨,甚至忘了赞扬一声对方的人生目标。
“说起来令君也是三月的吧。”谭雅平笑着插嘴,“我记得亭林刚好比你大两天。”
穿着绿色连衣裙的郑亭林惊讶看她,傅令君虽然纤瘦但身高窜得快,看起来要比郑亭林大上好几岁。
“是三月,三月十四。”傅令君回答。
郑亭林把小提琴收进琴盒,言笑晏晏:“那我刚刚喊错了,不好意思。”
逢人嘴甜地叫哥哥姐姐差不多成了她的习惯。
“没关系。”傅令君回得生硬,她没有兄弟姐妹,在家族也是最小的小辈,还是头一回被这样脆生生地喊“姐姐好”。
琴声落幕后,三三两两的大人们开始交谈,傅伯诚正和几位生意伙伴高谈阔论,顾不上临时叫来的傅令君。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傅令君很少参与这种交际酒席,只安静地落座用起食物来。
大人们都忙着侃侃而谈,认真用餐的寥寥无几,傅令君转起圆形餐桌,手上忽地感受到阻力顿住。
她抬头,斜对面的郑亭林按住了转桌,正冲她笑。
及耳短发简约明快,薄薄的刘海儿调皮地吹起,仿佛春天里的白蒲公英,一笑就散开了,绵密的种子却在四处生根发芽。
“你要舀蛋花汤吗?”郑亭林偏头问她。
傅令君微怔:“对。”
郑亭林站起身来,拿着汤勺给她倒了半碗汤,积极道:“我也喜欢这个。”
十二岁的傅令君还不懂得语言犀利的艺术,只能算一个孤僻不善言辞的怪小孩,面对对方直白的示好,窘迫得几近木讷。
她又忘了说谢谢。
陌生的环境,熟悉又陌生的小小提琴手郑亭林。
两人中间还有空位,郑亭林坐得离傅令君更近了些,再次主动开口:“你想喝什么饮料吗?我去拿。”
傅令君立马摇头:“我不喝饮料。”
郑亭林有些失望地“哦”了声,刚离开椅子又坐了回来。
她看了眼谭雅平,继续主动搭话:“你喜欢音乐吗?”
“嗯。”傅令君轻轻应声,抬眸直视她,“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
不是一般的好,傅令君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词汇的匮乏,心中的钦慕赞美言语表达不出万分之一。
郑亭林闻言托腮笑眼看她:“很多人这么说。”
外行惊叹她的气势和眼花缭乱的技巧,内行震惊于她情感的拿捏和细节的完美。
“你刚刚听到了吗?”郑亭林忽地想起什么。
“门外能听到。”傅令君说,“是维瓦尔第的冬,第一乐章。”
郑亭林面露意外:“你学过?”
在座的大人基本都是在看热闹,郑亭林压根没奢望他们听出多少门道来。
“我学过钢琴,也会一点小提琴。”傅令君解释,“这首很有特色。”
维瓦尔第的《四季》,她的母亲最喜欢拉的就是《冬》,汹涌的压迫感逼近,冷颤下蕴含的生机,只要听过一次必将难忘终生。
郑亭林闻言立马升起兴趣:“太好了!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音乐会。”
“你会弹什么?”郑亭林坐得离她又近了一些,“我也会弹一点钢琴。”
她口中的一点,傅令君在未来很久以后才明白是“亿点”。
此时,傅令君看着她回:“《爱的忧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报出它,明明弹得最多的是巴赫,但看到郑亭林,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这首曲子。
“真巧,我最近在拉《爱的喜悦》。”郑亭林捧着脸看她,“你有试过拉赫改编的钢琴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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