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全眼神一变，忙一把按住方霁的手腕，说：“方大夫！这可使不得！那毕竟是药，你没病怎么能瞎吃呢？！”
方霁笑了下，他轻轻挡开张叔的手，将手掌在张秀华面前平摊开，耐心等着她的反应。
张秀华愣愣地盯着他，颤巍巍举起一只手，对着其中一片药指了一下。
方霁将那药片放在嘴里，也没用水，喉咙一动，吞了下去，张嘴给她验看。
身后的人群静了下来。张广全面上不忍，忙搀了方霁的胳膊，细盯着他的脸：“小方大夫，你没事吧？快进屋歇歇！”
方霁摇了摇头，张秀华瞠了眼睛，头向下一垂，两手无措地垂在身侧，一时没了话。
就在这时，方霁忽地一把拉住她胳膊：“别动！”
张秀华一惊，手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只见掌心竟插了一小截树枝。方才她情绪激动，竟没发觉，这会儿才觉出一阵锥心般的痛。
方霁托着她的手，改蹲为跪，一手两指按着伤处两侧，另一手从包里翻出镊子，夹住那截树枝向外一抽，张秀华楞了一瞬，这才觉出疼来，紧接着一阵湿热从伤处传过来，她打了个激灵，见方霁正下身，用口含住伤处，将那脏血一口口嘬了出来。
方霁跪在她身前，偏头将含着脏污的血呸的一口吐在纸巾里，如此反复了几遍，又取出生理盐水和红霉素，把创面清理干净，再用纱布包扎好。
方霁抬起头，对张秀华说：“还好伤口不深，暂时不必打破伤风了，这些天伤口不要沾水，我每天来给您换药。”
张秀华低下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上雪白的纱布，脸上现出愧色，她看着方霁，嗫嚅了片刻，才挤出一句：“谢谢......”
气氛缓和下来，看热闹的人见事情平息，终于稀稀拉拉地散了。
马家儿子的病好了。
方霁最后一次看过了他，出了门，沿河岸一径往冯家走，几个田里的村民远远地瞧见他，朗声道：“方大夫早啊！”
方霁一愣，循声看过去，想不起那些人姓甚名谁，顶多在村中打过照面，于是礼貌地点头示意。
晌午时候到了冯保南家，燕子将他迎进来，便跑去灶房烧饭，阿黄伏在墙影下，将头埋在尾巴底下，缩成了一团。
冯保南脸上已有了几分醉意，见他进来，便招呼他喝酒：“小方啊，招待所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随时过去住。”
方霁笑了笑：“不麻烦了，我在那边住着就行，再说，我把招待所占上了，外面要是来人岂不是没地方住了。”
冯保南脸色一沉，冷笑了声：“来个屁！没人来这儿！”他仰脖闷了一盅酒，接着道：“林琅那儿你住着习惯就好，那孩子脾气有些古怪，他要是惹你了，你别同他起冲突，过来告诉我！我有法子治他！”
“他还好，我和他没话，倒是相安无事。”方霁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冯村，现在村里人多数知道我在这儿住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会来找我，可来找我的人太多，我有些应付不过来，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给我列个名册？”
冯保南一怔：“名册？”
“是，把村里人的名字，年龄还有什么病都列在上面，我按着轻重缓急去找他们医治，您看，这心脏有问题的总要比腿脚有问题要急一些。”
“成！”冯保南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回头我叫冯有去办！”
用过了饭，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一个下午，天色也暗了下来。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金线，山峦浓成了一片黑，一切都静寂下来。
方霁从冯家出来，走进后山林间。
黑云遮住了月亮，只透出极薄的一点光，一切都隐在夜幕里，放眼望去，只能勉强地辨出诸物的形。
忽而起了一阵风，方霁停下脚步，抬头一望，头顶是被枝杈圈起的一块暗沉沉的天。
他已到了林子深处。
又走了一阵，他停在一株白蜡前，拨开根旁横生的野草，矮身蹲下，伸手沿着树根摸索了一阵，动作一顿，探头向下看时，只见树根处现出一个斜向的浅白刻痕，刻痕很新，方向自树根起，指向了林子西边的方位。
他起身朝着西边走，又起了一阵风，枝杈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忽然间，身后传来‘嚓’的一声，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方霁心中猛地一跳，立刻矮身隐匿于树影下，抬眼向四围一扫，却是什么也没有，他后背贴着树干，悚息静待了一阵，直到风声停息下来，周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方霁略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沿着西边前进了几十米，终于又寻到一处白蜡，他蹲下身，刚要伸手摸向树根，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声，眨眼间已经逼近身后，方霁脸色一变，转头看时，只见黑暗中两只磷火般的绿光倏地一闪，一只通体灰黑的狼朝他径直扑了过来。
第九章 狼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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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翻身一滚，那狼扑了个空，却没有再扑过来，只是耸着身，摆出攻击的姿态，一双暗绿的眸子死死盯住方霁的脸。
方霁屏住呼吸，眼睛盯住狼慢慢向后撤，刚挪了半步，又一道黑影在他左侧一闪，眨眼间便扑了过来，方霁眼神一变，只来得及抬臂一挡，那狼一口咬住他左臂，他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掐住狼的咽喉，那狼喉中发出尖细的一声，却仍是扒住他不松口，就在这时，他看见前头的那只狼也动了。
方霁咬紧牙关，脑中模模糊糊地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死在这......
绝对不能死在这......
他掐着狼的咽喉，藉着左臂的力量，将它整个地举起，按着狼的脑袋朝地面猛地一砸！
砰的一声，剧痛在他手臂轰然炸开，半条袖子登时被血洇透了，与此同时，那狼嗷的一声惨叫，额角瞬间被砸出一个血洞，终于松了口，方霁趁机抽身，拾起石块朝那前头的狼一掷，那狼跳开几步，耸身盯住他，不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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