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声大了些,像是回应。
段临抓住云洗垂落的手。云洗转头看他。
“生于天地,归于天地。”云洗说,“段临,这就是圆满了。如果我也有那天,你不要伤心。”
段临不自在:“想这些还早……”
云洗便不再多说。
段临陪云洗安静地站了片刻,突然余光瞥见高处似有明光闪烁,但凝目一望,又只见灰蒙蒙的山壁,并无其他。
段临把窥见的异状说了,云洗道:“那是芥子,看着近,其实很远,和我们所在的不是一个空间。你看到的光亮应该是宿缘镜。据说可以通天彻地,补齐因果。”
段临奇道:“补齐因果?”
“传说每只朱雀生来都有命定之人,却不是谁都可以遇见命定之人——又或是因果线缠得不够紧,没办法相守,之类的。”云洗无所谓道,“宿缘镜可以照见命定之人,把欠缺的因果补上,生造出一个新的命数来,是不服天地、离经叛道之举。”他唇微微一弯,对段临说:“他们还是挺有个性的,对吧。”
段临觉得他这有点像对玩伴炫耀家人开明的小孩,透着股可爱的小得意。
段临说:“那你要上去看看吗。”
“用不上。只要你不乱跑,看不出有什么因果要补的。”云洗想了想又说,“不过芥子里放着他们留下来的东西,还是去看看吧。看看其他的。”
段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他顿觉喉咙干涩:“云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命定之人不是我呢?这可能就是朱雀谷拒绝我的原因,它……它觉得你选错了。”
云洗说:“所以?”
“如果你去看宿缘镜,你或许……可以看到另一个未来。你可以选择另一种命运。”
“我不在乎。你想清楚,段临,宿缘镜本就是反抗既定命数的,如果它映出什么我就要什么,那才是被‘既定’困住了。”云洗用手背碰了碰段临的脸,语气变得轻而和缓,“别傻了,段临。”
段临本就是担心云洗没想清楚,糊里糊涂地错过,云洗既已有了决断,他就不想再多说了。
他也有私心。
云洗又说:“而且我觉得就是你。你实在不安,我们可以去看一眼。如果是,你也不用整天纠结朱雀谷不承认你了。”
段临一望望进云洗眼底,正待说好,头忽然一阵刺痛,像有一根针穿过他颅侧,暗红尘霎时雪亮*,一刹洞明。
段临透过云洗的眼睛……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幼鸟。
段临浑身僵直,一时天地万物都离他很远,一切都不复存在,他只看得见那只幼鸟。
而后云洗的呼喊打破凝滞,段临的神魂骤然被拉回现世,旧未出现的头疼来势汹汹,他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云洗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怎么了?!段临!”
“是你吗?”段临蓦地仰头看向云洗,语无伦次,“我看到一只幼鸟,好像被困住了,蜷缩着,瘦骨嶙峋,翅膀上,翅膀上有啃咬的痕迹。”
云洗一愣,然后斩钉截铁道:“那是幻觉,你不要被扰乱。”
是吗。段临想,我又出现幻觉了?
段临颅内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思绪,在轻轻说“你相信他吗”。那个思绪不是被他“听”到的,而是直接映射在他脑海里,段临太阳穴直跳,头还在疼,怀疑自己突然疯了。
“你不用慌。”那个思绪平缓地“说”,“我是曾经的朱雀族长,守在谷内的一缕神识。”
传说,在灵力丰沛的时代,朱雀族长身死魂未消,以庇后人。
居然是真的。
段临心乱如麻。那个思绪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说”:“你若想知道真相,便让他进入芥子。他是我族人,我不会害他。”
段临久不出声,只额上的汗一层层地冒,云洗正着急,忽见段临眼珠轻轻一动,眼神终于有焦距了。
“云洗,芥子里会有伤害性的布置吗?”
“应该不会。芥子不对外人开放,我们不对自己人设防。怎么了?你现在究竟怎样?”
“那我们先进去好不好。”段临说,“那里灵气充沛,我感觉会好一点。”
芥子里的空间近乎无垠。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如天梯,几乎要蔓延到云端去。极遥远处,宿缘镜的光芒一闪。
“灵气充沛”本是借口,但进来后,段临真觉得好些了。但这芥子很明显并不为修士设计,一进来段临便觉颇受压制,本想提气御风越过台阶,却发现这芥子里根本无法御风。
“那我们怎么上去?”段临依着那朱雀族长的指示,说,“你要飞上去吗?变回真身。”
云洗抿了抿唇,说:“算了,走上去也行。”
“为什么?”
云洗烦躁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曾经……段临也觉得云洗化着人形用法术行走,费时费力,事倍而功半。
“云洗,”段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得几乎在颤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是不是,不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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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桃花扇》by孔尚任
第41章 章四十一 因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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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云洗过了会说,“没有影响。”
有翼一族向往展翅,向往高飞,向往蓝天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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