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腔热忱的爱意,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呢?
无非是一场心甘情愿的痛苦与背叛罢了。
卫若漓离开璇玑殿,刚出了广和左门,迎面撞上来一个宫女。
隔着漆黑夜色与钻心的疼痛,她头也没抬,不悦地咒骂了句:“滚开!”随手就用力将人拂开,推在了旁边。
那人踉跄了下,险些没站稳脚跟,忙扶着墙壁停愣在那里。
跌破了灯笼,烛火翻转,整个灯笼突然燃烧起来。火光吞噬了黑夜,映出钟怀珍眼中的泪光。
她知晓今日一大早,她就带了师泱出宫去了。
后又遇上刺客,师泱受了伤,逃走了一个林叶。
她料定这里出了纰漏,所以来看看她。
这半年来,她知道她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师泱,所以明白自己没有丝毫的指望,可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怕她知晓自己的心意,却又怕她不明白,这半年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与她偶遇,甚至于与她说了两回话,她以为,她会记得她的,可到底是她自欺欺人……
钟怀珍扶着墙壁,绝望地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尾流下来。
璇玑殿内,裴嫣替师泱处理好伤口,又吩咐由春熬了药,让她服下。
夜深,所有人离开,由春怕她受刺激,一直坐在脚踏边陪着她。
师泱躺在床上,她没有睡着,只闭着眼睛背朝里,一动不动。
由春知道她没有睡着,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烛台上蜡烛在无声燃烧着,由春看着她瘦弱嶙峋的背影,凄声问道:“公主,你当真,不记得了么?”
是啊,她演得太过拙劣。
连由春都不愿意相信了。
师泱闭着眼睛,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由春的话。
由春一直守着她到后半夜,直到床上的人呼吸渐平稳,才替她又掩了掩被角,退身离开。
师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掉进河中,整个人漂浮在水中,窒息感压迫而来,几欲叫她无法呼吸,渐渐地,她挣扎着没有了力气,混沌之际,忽然有一道身影跳下来,朝她而来。
她知道有人来救她了,她奋力地睁开双眼,想看一看,到底是谁,可挣扎了半日,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往河深处坠下去。
猛然间,像是有一道力量注入她的身体,她感受到拉住她的那双手,她忽然腾地睁开双眼,可在看见眼前的那双眼睛后,她惊愕地瞠大了双眸。
她没有认错,是卫若漓。
那双熟悉的双眼,分明是她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卫若漓!
师泱猛然惊醒,她瞪大了双眸,望着头顶上湖色的帷幔。
她静静躺在那里,耳边是窗外呼啸的风声,吹得她心里发颤。
梦里的那个场景,时常地在她梦中出现。
她梦见自己掉进河里的恐惧和窒息,也梦到过那个将她救起来的人,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庞。
她也默认,那个救她的人,是云荣。
可刚刚,她梦见的,居然会是卫若漓。
那双熟悉的眼睛,和她白日里看见的一样。
她满是痛苦与失望地望着自己,那双带着宏大的绝望的双眸,竟叫她挥之不去,魂牵梦绕。
连同梦境也居然出现了混乱。
她失魂落魄地望着头顶上的帷幔,一瞬间陷入了无边沉寂之中。
忽然,窗外一道闪光掠过,随之而来,是轰隆一声,像是要劈开天光的一道雷声。只在顷刻间,泼天的大雨倒下来。
下雨了,师泱惘惘地听着那道雨声。
大梁几乎不怎么下雨,这样潮湿的风雨声,忽然叫她想起了大玥,想起曾经那些过往……
母后是她十二岁那年离开她的,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
轰隆隆地,刀劈一样的闪电和雷鸣,震得棂窗刮过来,又摔过去。
再没有人会将她抱在怀里,哄她叫她泱泱了,她失眠到天亮,却怎么也等不到她的嬢嬢,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像嬢嬢那样爱她了……
她绝望地跑去了兕匣山,兕匣山后有一条河流,她因雨天湿滑,不小心掉进河里。
她以为嬢嬢来接她了,可后来落进一道柔软的怀抱里,那个怀抱,像极了她的嬢嬢。她想,或许是她的嬢嬢,托生成了一个人来救她的。
师泱蜷缩起身体,将头蒙在被子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是一个没有嬢嬢的小孩了,再也没有人疼爱她了。
意识混沌,她闭上双眼,再次沉浸在那个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之后,发现早已天亮了。
由春过来替她穿衣,她问:“什么时辰了?”
由春拿着帕子给她擦手,说:“已经巳时六刻了,我见公主睡得沉,就没有叫您。”
居然睡了这样久,自从来了大梁,她竟从未睡得这样沉过。
师泱坐在床边,脑子有些昏沉,她将手里的帕子递过去,微顿了下问:“有人来过么?”
每日这时,她早该会带着御膳去太元殿,算算时辰,正好是卫若漓下朝的时间。
可昨日一遭,她们之间,似乎又出现了嫌隙。
由春像是知道她问起谁似的,却并没有主动提出来,只淡声说:“没有人来。”她停了一会,再次回禀她,“璇玑殿外的侍卫,都撤去了,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宫娥黄门。”
璇玑殿外只有两个守门的侍卫,师泱知道,除去这两个人,殿里还有其他的暗卫。
她忽然想起昨日清晨,她同她耳鬓厮磨之际,她答应她,会撤去璇玑殿所有暗卫,还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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