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漓提气醒了醒神,她将师泱的手拉在掌心里,时刻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一夜过去,她一会浑身发热,好不容易退烧了,又浑身冰凉,冷热交加,卫若漓无法,只得时时刻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她没有抬头,只淡声说道:“朕无碍。你先回去吧,叫裴嫣守在殿外,随时候着就好。”
由春抿了抿唇,她又转头看了眼床榻上昏睡着的人,想给她们两人留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没有再多言,转身出了大殿。
过了晌午,师泱才在一片混沌中渐渐醒了过来。
手被人握在掌心里,她轻轻微挣了下,才睁眼看见坐在床边脚踏上守着她的人。
她单手撑头靠在那里,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安静地闭着双眸睡去,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唇瓣轻抿,窗外许久未出的太阳从她身后照进来,浓密漆黑的长睫微微垂下来,像鸦翅一样盖在眼睑下,即便没有睁眼,师泱也能看得出来,那里面的疲惫。
她就这样坐在这里守了她一夜……
老天爷似乎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曾心心念念执着的人,竟早就在她身旁,整整七年,她竟然直到此刻才发现。
可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时刻,哪怕再早一点,她们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早该爱她的,从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就应该,可阴差阳错,隔了这样久,那十年的时间里,不论那一刻,她都可以义无反顾地奔向她,可偏偏只有这一刻,只有这一刻不能够……
喉间酸涩入刀割,她用力握了握手心,往那道温暖的掌心里拱了拱,想将自己整个人都拱进她温暖的身体里。感受着这刻熟悉的,迟来的温暖。
卫若漓惊醒过来,她猛然睁开眼睛,望见眼前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人,直盯着自己看,眼睛一眨不眨,她捏了捏她的手背,温度正常,知道她无事了,轻嗤了句:“怎么,又失忆不记得人了么?”
总归是她先开了口,给师泱留了个台阶。
明明是冷战的,可一场叫人心惊的落水,就这么叫她们之间的关系破冰了。
卫若漓愿意给师泱抛了台阶叫她下来,可这人不知好歹,给了顺杆也不会下来,缩手就从她掌心里抽回去,背过身去不肯看她。
卫若漓还要开口,却瞥见她鬓发里的湿润。
师泱哭了。
卫若漓抿住唇,以为刚刚那句调侃叫她伤心了,她这场高烧,大半是惊吓过度造成的。她知道师泱怕水,却不知道,竟会到这样的地步。
落水的那一刻,她也承认,以为她又在和她故意使苦肉计,所以迟疑了片刻没有去救她,只想叫她呛两口水,长长记性。
谁知道,弄巧成拙,居然病成了这样。
卫若漓垂了垂长睫,睨着她的侧脸,只当她在埋怨自己没有救她,遂曼声道:“你哭什么,是你突然站起来,不小心掉下水的,我知道你怪我没拉住你,但最后,我不还是跳下水去救你么?你发了一夜的高烧,我也照顾了你一夜,就算我有错,这会也能抵消了吧,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说到最后,声音也渐低下去,有种服软的意思。
师泱有骄傲,同样的,她也有,这一番话,旁人不清楚,但自己清楚地明白,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在安慰她了。
她诚心要叫师泱长记性,可最后才知道,叫人记忆深刻的人,是她自己。
第44章
师泱听着身后卫若漓的话,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却只无声地流着眼泪,那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她哭得视线模糊,两肩颤抖。
是啊, 她救了她。
如今是, 从前也是。
可她此刻却无法说出口, 她们之间, 有着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这样卑屈的关系,她们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似乎除了这样伪装下去,别无他法。
卫若漓坐在床沿, 只看见师泱哭得不停, 她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做好了等师泱醒来, 要狠狠给她一顿教训的。
可这一番境况, 竟叫她措手不及。
她对师泱的眼泪, 似乎从来都无法招架。
她从前从来不会哭, 可自从失忆后,她就像是水做的, 隔三差五总要哭一哭。
卫若漓暗暗着急, 伸手去攀师泱的肩膀, 将人拉过来,到嘴边原本的厉声喝止,在看见师泱满面泪痕的顷刻, 忽然就变成了:“身上疼么?”
师泱隔着朦胧泪眼看她,那双澄亮的双眸, 她曾最爱不释手过。
她悻悻止住眼泪,嗫嚅说:“没有,陛下不是要杀我么,还来做什么?”说完,挣脱开她攀在肩上的手,重新又背朝着她转了过去。
这样的话没有意思,她们冷战了整整一个月,彼此不见面,没有说过话,可她还是笃定地觉得,彼此间是明白对方心里所想的。
闹腾的话没有什么可说的,弯来绕去,都不如说开的好。冷战太过辛苦,是她先忍不得相思苦了。
卫若漓失落地垂下手掌,她扶在床面上,淡淡落下长睫,回她:“你明明知道,我哪里会想杀你,如果我真的想杀你,皇后大概也不会来大梁来了。我爱慕皇后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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