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衡默默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而晏星河似乎也慢慢地恢复了理智——从他收起剑的动作看就知道了。
晏星河眼神微动,本暗藏着杀机与狂意的眼睛也慢慢地恢复了往常余清衡惯见的那副温和顺从的神色,眼前的这个人轻轻笑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叫了他一声“师尊”,而后又略过他去捡他身后那把被大风吹得老远的伞。
余清衡转过身,看着晏星河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慢慢地跨过那些尸首,然后弯腰、捡伞,再起身,又转过身朝着他走来——只不过朝他走来的动作倒是要比他去捡伞的时候要快上不少。
晏星河靠在余清衡的旁边,但还是与他的肩膀隔了短短的一段距离,但也足以将他也纳入这一方小小的伞下。晏星河撑着伞,又看了一眼头顶略显糟糕的天气,不由得感慨道:“今日雨也大,风也大,吹得人冻得要命,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余清衡应了一声,开始往前走,晏星河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路上还不忘将伞偏一偏,让更多的伞面能够阻挡余清衡那一方的大雨,自己则半个肩膀都露在外头,也毫不意外地被雨水淋了个湿透。
“好好撑伞。”走了一会儿,余清衡忽然这样说。
晏星河愣了愣,而后又笑,手上动作不变,嘴上倒是振振有词:“没关系的,反正早在师尊您来之前我就已经淋得湿透了,现在撑不撑伞或者是撑多少伞其实都无所谓的。”
余清衡轻呼一口气,而后从晏星河被冷风冷雨弄得僵硬且红彤彤的手里接过了伞柄,毫不留情道:“那你就别撑了,出去吧。”
万万没想到不过月余未见,余清衡竟忽然变成了这幅冷漠无情的模样,倒让晏星河有些回到了四年前的错觉。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余清衡是不是生他的气了,但却真的乖乖听话走出了伞外,任由风雨冷冷地打在身上。
余清衡看着前路,目不斜视。
战斗时的一腔热血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人在激动的时候往往不会想些有的没的——例如今天天气是不是不好,衣服是不是没穿够,要是感冒了怎么样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可等那股劲儿一过,冷静下来了就很喜欢想这些事情。
就像晏星河现在走在余清衡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早已思念多时的人,就在想:要是出门的时候记得多带一把伞就好了——带上师尊最爱的那把,绘着苍翠青竹的伞,那把伞很漂亮,也很结实,最重要的是,它足够大,大到足以容纳两个男人并肩而行的程度。
又一阵冷风吹来,晏星河终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紫,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几分,只有身上沾染的那些鲜血还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昏暗的红。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余清衡问。
晏星河忍不住咳嗽几声,微痒的喉咙里涌出一点熟悉的咸腥味道,好不容易才将其咽下,后又听到了余清衡在风雨中的问话,他想了想,正想着该怎么对余清衡解释的时候,余清衡却拉了他的手,大方地将伞分给了他一半,还输了些温和的灵力给他,才让他不至于当场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吓着人家。
“咳,”晏星河清了清喉咙里的淤血,道,“我只是随便走走而已,没想到就遇到了师尊……很巧合,不是吗?”
晏星河咧嘴笑了笑,虽然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更别说余清衡了。
果然,余清衡又松开了他的手,温暖的感觉甫一消失,就让晏星河觉得有些后悔,他早应该在遇见余清衡时就想好该怎么解释的,而不是应该在这样阴沉压抑的环境下想一个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理由。或许,比起说自己是偶遇遇见的余清衡,还不如将事实和盘托出。
余清衡淡淡道:“你说的这个理由连你自己都不信,怎么还能期望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事情好好地说出来,不然,你从哪来回哪去。”
看着余清衡淡漠的神色,晏星河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和自我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晏星河终是叹了一口气,将摇镜和霞鹜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不过中途略过了摇镜来找他和除魔秘法的事情,这真假参半的话总算是哄得余清衡脸色好了几分,余清衡后面又问了他一路走来时所发生的事情,晏星河也只是轻笑着一笔带过。
“强大的妖物我倒是没怎么遇到,不过就是一些不太省心的低阶修士罢了,”晏星河笑道,“毕竟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身体里住着魔神的强大修士了,他们拿我没办法的。”
“哦?”余清衡挑了挑眉,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直白地宛如刀子般的视线似要将他最后一点遮蔽都给划开展现出来,晏星河在这样的目光下也忍不住产生了退缩的心思,余清衡只不过伸手摁了一把他受伤的腰,便立刻逼得晏星河原形毕露,忍不住皱起眉嘶嘶地抽着冷气,却还不敢大声喊疼,只能强装镇定地微笑着,生怕余清衡生气到把他送回开阳去。
余清衡自然能一眼看出他的伪装,但余清衡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收回了手,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搭建的小屋里,才收了伞,朝着里面为数不多的家具指了指,意思是让晏星河随便找个能坐的地方坐下。
晏星河抬眼幻视了一圈小屋的环境,忽而觉得有些心疼,他的师尊——他高傲而强大的师尊,怎么能住在这样简陋破旧的小屋里,犹如美玉蒙尘,明珠落灰,总是让人觉得疼惜的。
但余清衡似乎住得还算适应,他放下手里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的伞,在那姑且还能称为是“床”的几块木板下坐了会儿,又朝着晏星河招了招手,让他挪着木凳过来点儿,晏星河也如实照做了。
余清衡道:“衣服脱了。”
晏星河顿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把上衣脱了,露出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来。
余清衡握着手里的药看得眼睛一跳,那些可怖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了,有些则还外翻这吐露出内里柔软的皮肉来,而经过雨水的洗刷,这些伤口已经被浸得发白,若不及时处理,只怕要遭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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