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着道:“小姐岂不闻……‘升米恩,斗米仇’?”
祝长舟叹了口气,也转过头来认真看着我:“先生岂不闻‘漂母饭信,非为报也’?”
我盯着那双黑眸,微微一怔。漂母把自己的饭给韩信吃的典故我自然熟知,只是……
只是这个时空也有韩信么?我不由开了个小差。
祝长舟又道:“更何况,施粥非是祝府分内事。朝廷先前已开仓放过一批粮了,各地都青黄不接,哪有个长久之策?祝府施粥五日,王府、周府等大户再施几日,这便能免十余日的‘易子而食’。长舟但求无愧于心,就算是‘斗米仇’么……”
祝长舟轻声道:“我祝府何惧?”
我竟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扭头道:“听说南边洪涝很严重?”
“嗯,”祝长舟也转回头,“断云县不也连日滂沱?半月前我在南疆那一役,也是因山洪险胜。一路回来,着实田毁庄摧。”
我从未听祝长舟提她一战成名的故事,不由问道:“我听说是小姐领兵救下父兄?”
祝长舟道:“算不上救,只是驰援。”
我正欲再问,只听车前一阵喧哗,明庭撩开帘子道:“小姐,有刁民拦道,说什么‘吊民伐罪’!”
祝长舟斥责了一句“不可胡言”,看了我一眼。
我心领神会,有事员工服其劳,我于是下车去查看情况。
只见马车停在城关处,城门外的灾民将车道堵住,为首的是一位头戴脏兮兮儒巾的书生。
那书生高声道:“都是大成的子民,怎么城内领粥,城外不行?!”
我心道,是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守城的士卒艰难开道,那书生又道:“祝府马车在此!拦住他们!”
一时多人附和道:“拦住他们!给我们个说法!”
车夫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姑爷,这……”
我向祝长舟请示了一下,便跃上车顶,气沉丹田:“诸位听我一言!诸位觉得不公,那别城无人施粥,岂不更加不公?更何况大丈夫岂食嗟来之食!听闻朝廷欲兴修水利以抗洪,诸位自食其力,岂不更好?”
我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有些心虚地想:若我还是难民中的一员,我会如何做呢?
书生“呸”了一声:“舌辩之徒!饱汉焉知饿汉饥!”
我正欲开口再辩,王槐领着一众豪仆拍马过来,他扬鞭先一指我:“下来!岂能站在祝小姐头顶上!”
我:“……”
他又拿鞭柄一指那书生:“哪里那么多废话!明日我王家城外施粥,只施一日,你明日再乱吠,说什么多施几日,爷爷我要你的舌头!”
书生气得双颊泛紫,我赶忙道:“这世道都不容易……”
王槐瞪我一眼:“你怎么也这么多废话!”
言罢,他勒马停在马车窗边,柔声道:“子昭,我来啦。”
我:“……”
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跳下车顶。虽然内心很想吐槽,但我还是恪守人设,挑衅地看了王槐一眼,推开车门钻了进去。
王槐气得在车外用鞭子抽地。
祝长舟面无表情地柔声道:“王公子,马场见。”
我在马车的“哒哒”声中无声狂笑。
祝长舟依旧面无表情道:“好笑么?”
我眼泪都笑出来了,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
许是我那通狂笑惹恼了祝长舟,她到了马场,对我肉眼可见得亲昵起来,再加上我俩的情侣装,惹得王槐那双眼睛仿佛剜肉剔骨般瞪着我。
王槐上下打量我这穿衣显瘦的身子,轻蔑道:“小贼,能与我战过三合,便是我输!”
我开了三日小灶,哪里怕他,提刀跃马,冲他高声道:“不必三合!来!”
王槐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一招“连环十三枪”冲我刺来。
这题祝长舟早给我押中了,我故技重施,王槐果然抽枪击向我的背部,按照我与祝长舟演练时的应对办法,我该翻身坐到他身后。但我一点也不想和王槐贴贴,我便拼着背上挨一下,拧身飞脚去踹王槐的膻中穴。
王槐回枪|刺我胸膛,我左手抓住枪杆,右手抡刀横切——
“你输了。”我神色桀骜地踩在王槐的马鞍前部,刀离他的脖颈堪堪三寸。
王槐气息未定:“你!你犯规!”
我挑眉笑道:“哪里犯规?有说不可以到对方马上来么?”
王槐七窍生烟,我收刀下马,遥遥冲祝长舟拱手:“不辱使命!”
再回头也冲王槐一拱手:“承让承让,小弟成亲一定给王兄递请帖!”
王槐抽枪便打,我轻盈跃开,只听一个男声道:“陆公子好武艺,周某前来领教!”
接着一点寒光劈首而来,我高喊一声“紫述”,把长刀向她一抛,紫述便心领神会地把环首刀抛给我。
我躲过周公子那狠辣的一剑,接刀皮笑肉不笑地道:“周公子好算盘,偷袭加上车轮战,你……”
我故意顿了顿,接着发表龙傲天言论:“也赢不了我!”
祝长舟:“……”
周公子也皮笑肉不笑:“陆兄切莫托大。”
他招招致命,我也确实不像口中说得那般轻松。周公子的猝然发难,对我而言就像是一道超纲题,还是超了十年纲的那种——我从未与人以命相搏。
9/94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