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尘看着白知秋。
他什么都没问,点头,食指中指并起,在文松月掌心画下一个印记:“想做便去做吧。”
动作太快,谢无尘没看清,但隐觉到一种熟悉。
余寅做事还算靠谱,不多时便取好了药。文松月又问道:“白师兄还有阵盘么?谢师弟怕是掌不好煎药的火候。”
文松月说的阵盘是白知秋给不入医阁的弟子做的一个小型离火阵,毕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小小的医阁,不会煎药的弟子便拿个小阵盘,回去自己煎。
余寅弯着眼睛笑:“不巧,你们来迟了。”
“去仙道院。”白知秋没理会搞事的余寅,在某位“今天你轮值”的声音中,带着他们迈出了医阁的大门。
千象院和仙道院相对,丹阁与符阁相对,阵阁在符阁旁侧,医阁位置偏后。为图省事,三人走传送阵。
万象天中有风,缓而柔,风中含着药阁中特有的带着苦意的药香气。谢无尘愣了下,反应过来,这该是白知秋身上所带的。
昨日在藏书阁时,似乎并未感受到。
白玉阶上与他擦身而过时,也未感受到。
白知秋侧头望了他们一眼。
谢无尘骤然地联想到一群小毛孩子被夫子带走挨个训话的场景。
“……”
白知秋身量不低,又太瘦,加上偏要散下长发,显得人身形单薄。从袖中垂下的手更甚,手指枯瘦得过分。
若是穿身黑衣,或者披个斗篷,真的可以原地上演白日撞鬼。
瞧着余寅对白知秋那个怕劲,大概白玉阶上白知秋嘲讽余寅时所说的“青天白日见鬼”中的“鬼”,就是他自己。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大抵是生了病,想的东西不怎么受自己控制。谢无尘抬起眼睛去看白知秋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若是同先生一般穿身青衣,大概能精神一些。
太瘦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和文松月已经坐在阵阁大厅的梨花木椅上,白知秋同当值的长老说了几句,走进阵阁后阁,没半刻钟,拿着一个布好的阵盘出来了。
“将灵玉放在中间的凹槽处,便可以了。”
文松月一拍掌心:“白师兄,许还得麻烦你,给他批些灵玉。”
白知秋顿了下,转过身向长老要了张信笺,落笔几个字,最后落了个花印,递给谢无尘。
那个印记像一朵绕着花的藤蔓,又似“白”字的变体,一笔连成,简单优雅。
玉简上有名,有人会在玉简上加上自己的印章,有的是加一个印记,像白知秋这样的。
取灵玉要去芸笥天,谢无尘向白知秋道了谢,出门后听文松月道:“将这事落下了。灵玉在学宫同金银在人间差不多,集会时候若是瞧上什么想买也用灵玉。”
谢无尘抿了抿唇,低头去看阵盘。
阵盘不过巴掌大,上面稀疏摁了十余颗小指头大小的圆润的珠子,白玉质感的,摸上去微凉。
“对了,白师兄给你批了多少?”
谢无尘一手拿着阵盘,一手捻着纸笺,听着这句话,抬起眸子,道:“五百。”
文松月“噗嗤”笑出声:“我要信李墨说的,白师兄想收你做徒弟——你知道方入阁的弟子一年给多少么?”
不等谢无尘回答,文松月就食指屈起,抵住大拇指,伸直其余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三百,不过灵玉也就用来做做阵盘,集会上换些东西,实际没什么大用。三百五百无甚区别,用得多了可以去同自己阁的长老批。”
谢无尘昨日讲自己想入言阁,但被白知秋一番话讲得摇摆不定,故而名字尚未录入。现在批取灵玉,仗的是文松月向白知秋要的面子。
文松月大概不需要他说谢,白知秋……算了……
他又想起白知秋昨日投落的那一眼了。
那一眼中含的东西太多,他看不懂,又或许哪日能看懂,但不是现在。
***
就算气血亏空,谢无尘身子底子也好得很,灌了两顿治风寒的药就好透了。养身的药要慢慢喝,每日一碗。文松月不知道从哪给他找来个小泥炉,摆在屋檐下,阵盘放上就能煎药。
搞得他很是像病秧子。
用完晚饭,文松月盯着谢无尘煎药,又抱了一捆竹篾并薄纸出来,扬了扬手中的刀笔剪线:“我做些天灯,明日带去映花潭一道。”
明日……谢无尘忆起来日子,明日是七月十五,学宫集会。
在人间是中元节。
有些地方有放灯祈福的习俗。
十五,凑得是个好日子。
人间三元,上元,中元,下元。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还有中秋。
“集会不是在万象天?”
文松月“啊”了下,又“哦”一声:“是,不过我们去过中元节。”
这下轮到谢无尘发愣了:“学宫也过凡间的节日?”
“嗯……据说以前没有,后来掌门办起来的。再后来学宫学子越来越多,节日也过上了。撞上节日,集会便延后一日,连开两日。”
说到这时,文松月刚好绑完一只骨架,示意谢无尘将浆糊递近些,才继续道:“学宫名作‘汀舟’,诠意是,江河中一处安宁处。”
“世事如河,奔裹向前。”
李墨在旁接口。
谢无尘恍惚了一下。
先生曾经亦告知过他这句话。
也许是来到了先生曾经年少时成长学习的地方,谢无尘有些参望故地的熟悉感。但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是另一个模样的学宫,使得这种熟悉感上又蒙上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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