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余寅不了解,以为白知秋位处明信之下。直到知晓了万象天大阵。
白知秋现在亲自教引谢无尘,本身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哪怕是在秦问声的记忆中,夕误说是白知秋教引,但也只是比他们多了些提点,从未重视到如此程度。
夕误离开了学宫,余寅上了碧云天。
余寅有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若夕误没有走,他不会有而今的机缘。
不过是冬雨在即,白知秋便露了弱态。
他们找不到劝自己安心的理由。
“你想太多了。”秦问声淡声道。
“我倒希望确实是这样,我是真的埋了好多酒的。”他碎碎念着。
谢无尘始终站在一边安静看着,在余寅收声后,才问道:“白师兄怎么了?”
碧云天上藏着关于白知秋,关于学宫的秘密,由所有人共同保守。没有人将这个秘密告知与他,却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什么。就好比此时,他知道余寅同秦问声出来,是因为白知秋和明信有事情要聊。但是这两个人打哑谜一样说话,他就不懂了。
但他现在好像对这个秘密摸到了一线。
余寅抬手就想摁谢无尘的头,结果发现谢无尘比他还高,讪讪地收了回去:“小小年纪乱操心。”
秦问声没余寅这么手贱,她转过脸时已经带着惯常的笑了,问的问题却风马牛不相及:“小师弟,你日后下人间么?”
“应当会。”谢无尘如实回答。
“这样啊。”秦问声轻叹,又问道,“你会为了什么舍命么?”
余寅面色一变。
谢无尘垂下眸,他生得高,一身束腕黑衣衬得人身形高挑。此刻长睫敛住眸中神色,安静地立在那里,声音亦是如出一辙的平静:“秦师姐。”
他说,“我尚且未遇到需舍命之事。”
秦问声定定凝视着他,突然眨了下眼,意识到谢无尘回答了句什么,半晌,笑了。
她一笑,原先凝结在三人之间的凝重便散了。
寒风吹不到这边,冬雨落下,就在檐上凝了一层冰。更远处则尽是灰濛雾气。
“小师兄身体差,到了冬天就比较难过。”秦问声道,“得上点心。”
说完,她又眨了下眼,安慰似的:“也不必那么担心,而今已经好多了。”
只是近两年又差了下去。
天地四时有关灵力运转,天时失常则灵力滞涩。尤在仙京与人间界隔绝之后,天地间灵气稀薄。学宫能撑起弟子们的修炼全仰仗于三面为山,一面洞开的聚风之局。即便如此,他们在今年这样的怪天气之下,极偶尔下也会觉得灵气运转不是很流畅舒服。
这种不流畅不舒服在白知秋身上尤为明显。
若是修为高,能凝聚的灵力更多,运灵之时自然可以淡化这种感觉。若是修为太低,则极难感觉到不适。
传闻中,曾经的仙人翻手云雨覆手山海,算来是完全不会被影响到的。
余寅也曾同秦问声一样,以为白知秋是仙。可后来又觉得,哪个仙,能混成白知秋这样病歪歪地。
“等入春就好了。”余寅补道,“过两年,时令正常些,一样能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课没时间更,今天赶出来啦。
感谢观阅。
第37章 红衣
话落, 余寅却安静下来,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些事情。
他上学宫时候,正是四时错乱的一年。北方一带千里皲裂, 松州求活的人爬到了宜州一带。南方涝灾连绵, 连位处天东平丘的越琅两州的良田,都被冲毁大半。
甚至以富庶著称的天河盆地一带都饿殍遍地,更何况是仅靠一小片绿洲活着的中苍沙洲。
可不止于此。
中苍沙洲以西,齐国的关羌两州生了叛乱,兵分两路, 一指松州, 一指芜州。
遍地的不只是饿殍,还有家离子散的可怜人。
余寅躺在施粥的粥棚外,被炽烈灼眼的日光模糊了眼睛。他看不清躺倒在日影下骨瘦如柴鸠形鹄面的灾民, 也看不清被狂风扬起的沙尘。
他只是在几能将他灼透的日光中, 缓慢地意识到什么。
世道在杀人。
是老天不想让他们活。
中苍沙洲以北是苍山, 三面不挨。没人愿意管这块只有黄沙的地方, 只有征兵时能想起这块弹丸之地。
饥民在一个无月的晚上袭击了中苍沙洲的粮仓。而粮仓被打开,里面的粮食,早已寥寥无几。
知晓这件事时,余寅已经上了学宫。
世界上的生机就这么奇怪,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绝路上, 他寻到了机缘。
他质问过明信, 为何不下山救人。
明信用一种沉重到哀伤的目光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他的头, 又点了点他的胸口。
从此, 余寅再没问过。
有人问:“你求仙道还是入人间?”
余寅回答时没有犹豫:“求仙道。”
他不想再被这世间摆布, 他愿意和世事断的干干净净。
心念定了,回答时自然没什么犹豫。
余寅入门最晚,上碧云天时秦问声等人已经在枫院开坛授徒了。白知秋据说去了无忧天,又有人说是下了山,还有人说在山顶闭关。余寅入门三年多,没见过众人口中所说的小师兄。
碧云天上年岁慢,仙道枯寂,修习起来时间还能再慢上一轮。他在这里走上了漫长的修行路。
三年的时光里,明信与秦问声他们慢慢抹平了中苍沙洲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
他就是这时第一次见到了白知秋。
那天阑风伏雨,红叶浩浩荡荡染红了满眼。
秋雨带着薄衫难挡的寒意,肆无忌惮自天际坠落,打在枫叶之上便四散溅开,飒飒作响。上枫院的路上一片濛濛,像难寻前路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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