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枫院中知道一点事情的徒弟们,也被他们各种借口忽悠了过去。于是白知秋的过去,便成了模糊的影。
哪怕是对于余寅来说,白知秋的过去,都已经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但秦问声记得,周临风也不会忘……
当年那场秋雨,是一道分界线。
曾经白衣飒踏,纵情如风却又清冷如月的仙人,随着盛夏的流逝,一并消失在秋雨中。
他随着冬日的到来一起沉寂下去,像沉入了一场不知结局的梦。没有人知道,当春天到来时,他是会在昭光中苏醒,还是会葬身在酷寒的冬夜里。
在众人眼中,白知秋的出现过于突兀,有如盛夏流火,转瞬而已。
在他们眼中,则是繁华落尽,荒烟沉寂。
他们见过白知秋极盛时的模样,后来的一切,便犹如风中残烛,萤火之光。
哪怕他们并不知晓白知秋修炼的是哪一道,又为何会骤然走偏道路。但他们知晓,万象天大阵。
白知秋受伤之时,万象天大阵亦有松动。故而,余寅年岁未到时,便提前得知了消息。
那时候诸多事情都带着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意味。但学宫与世独立,或是因为白知秋还能分心与他们玩笑,议事的氛围竟很是轻松。
余寅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也是那时,才明白“汀舟”二字的意义。
只幸在,过去的日子有惊无险,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春回。
垂云翠榭离枫院近,花繁草茂,是春日踏青好去处。
无事时,他们便常于此小聚。
白知秋偶尔来,多是坐在旁侧边赏花边听他们说话。
余寅存了满脑子逗白知秋的小九九,借着陆积玉最近又收了弟子的事情找事,缠着白知秋问他为何不收徒。
秦问声“咔嚓咔嚓”边剥果壳边吃,还能分出闲心抛果接果,含混道:“小师兄收了徒弟也是放养,让他误人子弟?别了吧,不如从根源上断绝这种可能。”
这话的离谱程度,跟白知秋唬人时候的鬼话不相上下。
白知秋倚靠在垂云翠榭的朱红栏杆上,一双乌黑温润的眼睛似笑非笑。指根缠绕的丝线在他手指间灵活缠绕,他抬眸,温声道:“哄谁呢?”
不哄鬼难道哄人吗?人能信鬼话?
余寅就觉得白知秋这句话挺明知故问的,没准在间接说自己不是人。
反正白知秋把阵石阵盘往他身上丢的时候绝对不是人。
“哄你呐。”余寅道。
“唔。”白知秋居然很认真地应了,“你骂我?”
“我没有,你自己说的。”
“你自己说的?”
白知秋重音咬的巧,一个音把余寅讲得没话说了。被强行闭嘴的某人挑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在斜栏上,打个手势,表示停战。
秦问声他们就笑。
***
现在想来,这些事情或许该埋在过去的尘埃中,但当他去拾起的时候,上面积攒的灰尘好似并未有他以为的那么厚。明明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凡人在世间走个来回,也够他闭眼亦知碧云天上万景万物。
可一睁眼,仍觉得而今平淡的日子兴味不同,遍寻不舍。
谢无尘上碧云天的时机太巧,他又是夕误的弟子。白知秋的接纳落在他们眼中,怎么想都该是担忧更多。
“今年冬天估计冷。”秦问声道。
“一百五十来年前,比现在难过多了。”余寅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看飘荡在天地间的寒雨冷雪,不太高兴道,“小师兄回来那年该是最冷的一年,最后不也过去了。”
秦问声叹了口气:“那时候,哪里都是乱的,确实不比现在好过。”
“我没记错的话,那时言阁建立没多久。”余寅说着站到了谢无尘身边。他不笑的时候嘴角拉平,看起来反而有几分冷硬,与平日的模样分毫不似,“小师兄给我讲过以前辰陵宫的事情。与上古仙门漫长的历史比起来,学宫的存在不过转瞬。仙门那么久才走向消亡,还留下了学宫做它的继承人。而今遇到的劫难,又如何能与当初相匹?”
说完,他又轻松地笑起来:“闲操心,哪来那么多事。走么?”
谢无尘骤然听余寅提了一个仙门,思绪还没回来,被余寅一胳膊肘捅过来,什么想法都飞去云霄之外了。他回过神,问:“去哪?”
“现在这么早的天去哪?”余寅看来想撬开谢无尘不开窍的脑子看看,没好气道,“回院里练心法去。”
谢无尘犹豫片刻,顺着游廊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39章 遽变【三更】
议事一下子议到了午饭后, 等白知秋回到书房,已下午了。
“这边凉。”谢无尘道。
白知秋微偏了头瞧他,片刻后, 他应一声, 眉眼间的冷淡化开三分:“谁讲给你的?”
“想也知道是谁。”白知秋没等谢无尘回答,“还说我什么了?”
明明没说什么,谢无尘还是被白知秋的语气问出了两分心虚。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该心虚的怎么都不该是他。
这人只是平淡地将话说出来,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理直气壮, 问心无愧的感觉。
谢无尘默然, 探身将窗户关上了。
白知秋瘦白的手指覆上凭几上的茶壶,探到几分温热,便翻了杯盏, 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过, 茶水入口, 他停顿了下, 放回桌上。
“白师兄有什么不能让人说的么?”
“有啊。”白知秋侧身坐到卧榻上。他披的外袍宽大,袖口一直罩到了手背,动作间如云雾轻涌:“不过完全不能说的,谅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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