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糊了玉棠一手,她被春莺拉起时席大爷也箍住了父亲的双手。她双眼发愣,不停流泪,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像发病时的癫痫病人。眼前全是红色,耳边充斥着尖叫,喉咙发痒却吐不出一句话。她好怕,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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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暴男死绝🙃
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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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檐下了她收起伞,一串水珠迸溅进前方的雨幕中。她摘下那顶米色的钟型帽,伞尖滴下的水珠打湿了阶下一小丛青苔,苔草里走出几只黑蚁,看样子要回家却被一道小溪拦住了去路。
台阶上滚下混着泥沙草屑的水流,玉棠跺跺脚,抬眼眺望远方的塔楼,雨帘之外云雾遮住了圆圆的金轮,几分灰暗降临在这座小城。
回身推门,玉芸背对着她跪在地上,正前方的香案供奉着祖宗牌位,香烟缭绕中,她隐约看清几个字眼。
她闩好门将一提盒放到黄花梨方台上。屋里有几天没有被打扫过,成堆的烟灰积聚在香炉四边,她方才推门进来,好阵凉风吹得它们四散。
“我给你带了饭,父亲出去了,你可以起来走一会儿。”
玉芸倒吸凉气从地上慢慢起来,拖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方凳旁坐下。掀开两层提盒,拿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娘还好吧?”她用毛巾擦擦手后使筷子夹了个笼包。
“没什么大碍,大夫说需注意休息,调节情绪,每天喝碗决明子苦丁茶不到一周就好了。”
玉芸点点头,伸手要她坐下。“脸呢?我看肿了一片是不能出门了。”
“敷了冰块止痛,现在王妈煮了鸡蛋和一包草药正给她按揉呢。”
想到母亲那张血泪模糊的脸,玉芸的身体不禁一抖。“真不是个人。”她喃喃道。
“说说你吧,非要从楼上跳下去,脚腕扭成什么样了?”
“不要紧,抹几天药膏不肿了就成。”
“这几天阴雨绵绵,跪地下时间长了膝盖不疼吗?旁边又不是没有蒲团,你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好些?”
玉芸笑嘻嘻地嚼着鸡蛋,拍两下手弹掉脏东西,道:“没事,我又不是傻子会一直跪着,你放心啦。”
妹妹明媚的笑容令她有种说不清的烦躁,她心里叹口气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你跑出去是要做什么事,不能喊别人帮忙吗?”
玉芸迟疑地点点头,凝视面前的盘子不明白该不该和姐姐说。
玉棠看出她为难,便微笑道:“实在不愿意讲,就不要说了。”
“不是,我怕我说了你会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姐姐。”玉芸紧张地握紧汤匙,悄声说道,“我想去上海读夜校。”
“你……”她怔住,心脏突突跳动,胃里隐约有种下坠感,使人犯恶心。“为什么?”她咬紧牙关,一句又一句重复说着,声音压得很低,比起问玉芸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想了好久,也托我的小姐妹打听清楚了。上海那里有夜校也有工厂,我到那儿了白天工作晚上学习,两不耽误多好啊。”
“你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怎么了?我正在攒路费,可不能被家里人知道,姐你要帮我保密。”
“你真要走?”
“嗯。我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迂腐、守旧、偏见、不思进取……太多了姐姐,所以上海不是我的终点而是起点,我的目标是出国。”
“你不要我们了?不……你别再说了。”
玉芸听她这话顿觉好笑,她放下筷子直视呆愣的玉棠,耐心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去追寻我的目标罢了。姐姐,你知道我多么盼望上学吗?我多么渴望结交朋友,多么希望离开这个充斥着老旧思想的家、小城市,而不是待在房里等男人接我去另一个家。”
“你不是最爱洋裙和化妆品的吗?你不是每天都和漂亮姊妹去咖啡馆听音乐,办沙龙吗?”玉棠焦急地搜寻脑海里那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妹妹,记忆里她不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穿裙子随心舞动,玩过家家的小女孩吗?她不是最爱谈论时装、首饰、男人吗?
“不怪你这样想,我从前就是要活成那个样子的,活成娘的样子,伯母的样子,你的样子,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会和娘顶嘴,我不受控制地去大骂每一个嘴不干净的男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父亲,我直到现在都厌恶这个守旧的家。
“我花钱不自由,我做事不自由,我读书不自由,我穿衣不自由,我说话不自由,我干什么都不自由。你还记得小时候父亲要我们裹脚的事吗?一双正常的脚被白布硬生生缠断!塞进一只巴掌大的小鞋里。要不是老太太开恩,我们的脚就残疾了。
“你还记得我小学剪短发被父亲扇耳光的事情吗?我穿长衫被骂,我上树掏鸟蛋被罚,我学字读书被责打,他们只叫我读女四书,可我不想碰那些狗屁女德、女训。真是笑死人!现在的社会需要男人来教女人如何做女人!
“我有一柜子的洋裙,怎么来的?我每次嚷着上学,他们打完我后给我买一条小裙子做补偿。我不学礼仪,学着男人穿长衫长裤,反对裹脚,他们打完我再扔来一条粉洋裙。瞧我这头发,不弄成这样谁家女孩子和我玩?我融入进去,她们结了婚的谈男人孩子,没结婚的谈的还是男人和孩子。我忍了这么多年,我不忍了又怎么样呢?我要走,绝不留在这里度余生。”
她静静听完这席话,戴好帽子瞥眼妹妹,两眼泛红。
“我以为你从前那些话不过是说着玩的,和那些富家女一般,只是偶尔同情心泛滥。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满足于今下的生活。我忘了你原本就是有许多想法的。”
玉芸激动地探出手想要去握住她的,但被她避开了。“姐姐,我们可以一起走。远离这个家,去上海,国外,读书上学当个革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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