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心之所属的证据。
只是他从前太过迟钝,情之一事循规蹈矩太久,从未往这上面想过,更不敢想是祝约。
何德何能,他晏闻何德何能。
“你把匣子丢了我能找回来,把我丢了我也能自己跑回来。”晏闻双臂发麻也不愿放开他,“你休想赶我走。”
已经不知道是重复的第几遍了,祝约只好道,“我要去换药。”
晏闻这才放开他,红着眼道,“我和你一起去。”
祝约看他跟看鬼似的,“用不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不走就去客房休息,我不赶你。”
反正你会自己走,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承泽帝若愿给一条生路,他何尝不想好好感受这大梦成真的滋味。有句话晏闻还是说错了,就算他二人早就互通心意,被逼到这一步,也是要让晏闻走的。
世间不仅有情爱,还有父亲。
他拍了拍晏闻,“去吧,左数第三间。”
晏闻点头,他开门走出去两步,又像是不放心般回了头,“你不会骗我去睡,自己跑了吧。”
祝约简直无话可说,他不懂这人脑子一向好使怎么这时候跟傻了一样,只好道,“这是我家。”
晏闻这才放心,他在檐下又走了两步,忽然又折了回来。
祝约一直在看他,不禁皱眉,“又怎么了?”
“少拿个东西。”
晏闻飞速俯身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跟刚才那阵失控的狂风暴雨不同,蜻蜓点水一样,软的,暖的,温柔得惊人。
祝约一直睁着眼,看见晏闻的脸突然近在咫尺,好看的眼睛阖上,鸦羽一样的眼睫轻颤不止。
这个人在紧张啊,意识到这点后,祝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晏闻感觉自己好像被嘲笑了,顿时有些羞恼,“不许笑,我是没亲过,多练就好了……”
祝约笑着笑着牵动伤口变成了低声咳嗽。
晏闻又急了,“让你别笑话我……大夫在哪?我和你去换药……”
祝约却边笑边咳,摆了摆手,说不出什么话,只好示意晏闻去睡,自己没事。
晏闻也知道他的脾气,再缠下去要急眼,点到为止就行,见人是真没什么事才听话地去睡了。
祝约收敛了笑容,他在檐下站了一会儿,听风声渐盛,突然生出一点茫然来。
第52章 击鼓
三日后秦王仪仗离开金陵去往京郊祭祖,同日午时三刻,一场春雨刚过。
风过留痕,鼻尖是雨水气,地砖上洇着湿滑,汪辅一刚从朝堂下来,宋平章告老还乡,恳请带着儿子尸骨回荆北故里安葬,承泽帝眉间不掩暴戾,秀目间却满是笑意。
最后皇帝点了头,赐黄金百两让宋平章回乡,汪辅一站在文官之首,在心中长叹。
他一人走出殿外,又一人走出巍峨皇城,停在城中大道上。
此处一头是大内宫苑,皇权圣祖,一头是民间闹市,人世百态。宋远柏走出去了就不再是臣,而是万千百姓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民。
也罢,老东西精明一世,知道这天下将有风云涌动,兵戈再现,不涉身其中实乃幸事。
当年宋平章心中最上乘的皇帝乃是殒命的悯太子,其次是大智若愚,韬光养晦的秦王,赵氏逼宫兵变那日,他亲眼见到了得意门生残破的尸身,颤颤巍巍地跪求秦王登基。
汪辅一想不通,谢铮那个直楞性子也就罢了,宋远柏从来都是恨不得把明哲保身四个字刻在脸上的,怎会在天下未定之际公然将自己放到秦王那边。
若真是秦王登基也便罢了,万一是九皇子,他再怎么软弱,一旦登基成为帝王必然心怀芥蒂。
这才短短五年,谢铮没了,宋远柏也收拾细软滚了,朝堂突然就变得无趣起来。
眼前阔道旁的小摊子已经架起,油布皮子刷的锃亮,袅袅烟气夹杂着香味飘出来。
商贩吆喝,柴火升腾,春末晌午的时候馄饨生意不好做,他刚入仕第一年常在官袍夹缝里头塞上几个子儿,下朝后三两好友也不拘身上的五品下的官服,揽了袖子边吃边说笑。
宋远柏状元出身,端的清高,只来过几回。
那时候他问宋远柏朝局政事,年轻的状元郎吃个街边馄饨也是细嚼慢咽,仪态端方。从西平鞑靼说到陇中贪墨,又到赈灾不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
话里话外都是一腔无畏的报国热血。
等二人老了,汪辅一再问,他却圆滑迂回,半句不肯多言。
他隐隐觉得宋远柏越老胆越小,越老越怕祥初帝。但气劲儿没变,蹉跎半生,都是为了一个国字。
他怕祥初帝斩纪傅那样砍了自己,又谢祥初帝将芸芸众生中的一寒窗苦读人抬为金殿魁首。
物是人非,都老了,吃馄饨的人也没了。
街角有忙里偷闲出来打牙祭的司部小官,绿色的官袍青云似的乱飘,高谈阔论的人已经悄然换了一批。
汪辅一格外惦念这口,他摸了摸衣袖,才惊觉那身绛红二品文官服里头半个铜板也无,悻悻然走去了自家车架处。
蓝衣小厮正要扶他上轿,却被打了一下脑袋,汪辅一道,“给我三个铜板。”
想了想也不知近些年有无涨价,补道,“算了,还是五个。”
小厮不懂他家老爷要做什么,听话地低头找铜板,身后青砖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嘶鸣。
闹市纵马乃是大罪,这还是在皇城根底下,汪辅一眯眼望去,毫不意外似的,身侧有人惊呼,“他要去司部敲鼓!”
“让开!”马背上有人高呼。
苍老地声音仿佛是被人往喉咙里灌了灼热的沙子,一匹油光水亮的黑马背着一个嶙峋如怪石的老者溅起雨后积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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