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个照拍个照。”
“来来来。”
漆黑的夜里,微弱的路灯光线被层叠树丛遮蔽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路人们把阴影下一动不动的廖航当作公园新添置的风景,兴致高昂合起影来。
一会儿要跟邹羽说什么呢?
廖航只顾着紧张,不止身形一动不动,脑子也似乎有点凝固了。
邹羽被一个会议拖住,下班比平时晚。他匆匆赶到,在路口另一边等红灯,眼神轻易就越过马路捕获了长椅上化身思想者的廖航。
没有生人勿近的气场,反而散发着丝丝忧郁,仿佛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情伤了。
他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心脏不受控制越跳越快。
刚才路过那么多人,现在还有人在他旁边若无其事聊天,廖航全没注意,可邹羽匡威鞋才刚刚踩着斑马线出现在视线边缘,他仿佛收到信号一样立刻就抬起了头。
旁边的路人吓一跳,赶紧起身走了:……对不起,我们可能有夜盲症,打扰了。
邹羽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坐到刚才路人们捂热的位置上。
“突然叫我出来什么事?”
“……我过一阵会出国一段时间。”
“哦,好像看你发过,在那边的工作对吧。”
邹羽啊,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强装淡定。
“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廖航你,还在暗示对方先开口,你还能不能行了。
“我想说……”
“我其实……”
邹羽突然上劲了:“你让我先说!”
“……行。”廖航失笑,坐直了,双手撑在膝盖上,好像有些不自在似的吸了吸鼻子。
廖航这时很难看清邹羽脸上的表情,无法察觉对方脸蛋红扑扑的,健身房里激情运动两小时一样健康。
“我想说,你能不能……会不会给我更近一步了解你的机会,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看。好了我说完了!”
“诶——?”
邹羽脚下装了弹簧一样,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他说了什么土话,真的土到家了。
“你……”廖航哭笑不得,“跑那么远,我要是说了什么你怎么听得清啊。”
邹羽脸红心跳,整个人绷得笔直。他听到廖航又靠近了,就在他身后。
“所以,你,how to say……?”他还是不敢转身。
肩膀被一双手照顾,先是被拍了拍,然后就整个人被转了过来。
廖航笑了笑:当然是say yes了。
他弯下腰,邹羽的视野里,一切外物都被隔绝。
视线被热情融化,嗅觉和触感被狂涌却并非暴虐的浪潮侵占,月色和清风都是由幸福幻化而出的泡影,被梦包围了,后果是无边无际的沉溺。
“今天晚上要跟我回去么?”
只有在这样零距离的情况下,廖航才能看清邹羽所有微小的表情,它们纤细敏锐易感,组成的是柔和羞怯的风景。
邹羽点了点头,明媚的光线便洒了下来。
八、
早晨一睁眼,邹羽才想起廖航昨晚好像也想对自己说点什么,他伸手揉搓廖航的一头乱发,试图把对方弄醒。
“嗯……?”廖航努力挣扎了几次,太困了,眼睛睁不开。
“昨天晚上你要跟我说什么?”
“……”
“别睡。”继续揉搓。
“……我在想……”
廖航打了个哈欠,“……啊。”
好像想起来了,这也导致他突然一下就醒了,仿佛被点了穴,僵在被窝里。
“你这什么反应……怎么感觉你要说的不是好事?”
廖航没回答,转身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点开聊天软件界面,开始快速往下翻,翻了好久。
“我是想给你看几个聊天记录……找到了。”
廖航坐起靠在床头,身体令人赏心悦目,表情却十分郑重。
“羽哥。”
“嗯?”
“你能喜欢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当然,我想昨天晚上应该充分表达过了……”
邹羽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都这时候了,说这些。
“总之我希望能跟你好好在一起,但前提是,你一定不要像这里的人一样……喏。”
廖航把手机递给邹羽。
邹羽还是很莫名,捧过来研究了一会儿。
“这几个,是,你前男友?”
“算吧,不过有的才对我表白了一天,这种也不能完全算吧……”
几个聊天记录里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对话,只在确定关系之后,在特定称谓的变化上有共同点。
邹羽感觉自己好像看懂了。
“你,不喜欢他们叫你‘老’——唔……”
廖航捂住邹羽的嘴。
“不要说!对,就是因为我不能接受!我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词,所以你千万不要说出来!”
老公。
能让廖航五雷轰顶,可以在对方依旧坚持要用这个称呼之后,直接提出断绝关系的,正是这个。也就是所谓“黑历史”的来由。
“所以是只要听到这个词,就会要求分手吗……?”
邹羽还在往上翻聊天记录。廖航跟这些人的每一个都是相当清水的交流,聊骚一句没有。真没想到,澎湃肉体之下覆盖的,竟完全是一名纯爱战士的灵魂。
“是我说了不喜欢这个称呼之后,他们认为我是因为不想承担责任,所以才不想被这么叫。”
邹羽正好看到了,其中一个人在删除廖航前最后的留言:当攻的没有这种自觉和担当,算什么男人。
邹羽满头问号,心想你不也是男的吗?
另外几条也异曲同工:“说什么你不喜欢这种亲昵的叫法,其实就是不想对我负责!”
“连称呼都不能亲密,你又想让我们的关系能走多近呢?”
“为什么要嫌弃一个称呼,还是一个很可爱的称呼,我只这么叫你耶,你要是连这都在意,以后还会对多少小事斤斤计较?也太小气了。”
“是说只有我不能叫老公?是说你外面有别人??我就要叫,老公老公老公!”
作精典同这种生物,就该让他们物种大灭绝。邹羽冷酷无情地这样想到。
“还有吗?聊天记录。”
“就这些了。”
廖航盘着腿,抱紧被子,窝起来的样子像个大只三角饭团。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大饭团听上去相当忐忑。
邹羽放下手机,轻叹出声。
大饭团把自己整个攥紧。
“有点可惜。”
邹羽捧起廖航的脸,啵唧一口。
“……可惜?”
“可惜他们都没看到你。”他很笃定地下了结论,“既然只是个称呼而已,那顺了你的意又能怎么样呢,对吧?”
廖航此时的心情,层次过多,无法通过组织语言来传达,他把邹羽整个人圈在手臂里,抱了个满怀。
“不过,我还是斗胆问一下哦,纯粹是因为好奇,没有别的意思。”邹羽的手在廖航光溜溜的肩胛骨附近拍了拍。
“嗯?”廖航的头埋在邹羽肩膀里,声音有点闷。
“只是不能听这个词,还是说,你也不会用这个词来称呼别人,比如,我……”
廖航吭哧一口咬住邹羽的颈窝,狠狠一大口,疼得邹羽嗷一嗓子。
“……好吧!我知道了!疼——”
廖航松口,看到自己下嘴确实太狠留下的牙印,赶紧凑上去舔一舔补救。
邹羽觉得有点痒,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那我们来想一个新称呼吧。”
马尔代夫某岛某酒店,邹羽收到嬴之光的信息轰炸和视频请求。
”羽哥!我没看错吧,从营销号上面刷到的,男美人鱼,是你对吧!”
“嗯。”
“我靠——你——!我——!”
“怎么了嘛。”
“不怎么,接下来我要逢人就炫耀你是我哥了,没问题吧?”
“随你。”
“欸,你怎么……”嬴之光的声音因八卦的愉悦而走音跑调,“欸,马代蚊子这么猖狂的~?视频磨皮都磨不掉你脖子上的那些蚊子包啊?”
“滚。”
与此同时,还在对着电脑剪视频的廖姓蚊子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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