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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散在风里，比冷风更令人心生寒意。
第三十四章 秦王绕柱走
蓝色的数据流逐渐消失在林诺泽眼前，他站起身，久久没有缓过神。
直到张四儿上来找他，他才恍然回神，回头盯着兜帽男消失的地方看。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他很熟悉，但他却从未见过。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张四儿对他行了个礼，“随时可以出发。”
林诺泽点点头，跟着张四儿下了山。
山崖下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山洞，外小内大，不知道的人初看还以为是什么动物的洞口，但实际上内部有一片极大的空间，足足容纳了几十人。
这些人里有老有少，但更多的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人。
林诺泽回来的时候，有个阿婆凑了过来，上下打量林诺泽的身体，确认他没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
“哎呦，大人你吓死我哩，听娃娃们说后山有打斗声，我还怕你和人打起来了。”阿婆说着，从兜里拿出几个面包塞给林诺泽，“这是我娃昨天去村里搞得，还有剩，给你留了几个。”
“别，这些你们吃就行了，不用给我，一会还要连夜赶路。”林诺泽把面包推了回去。
阿婆见实在拗不过林诺泽，叹了口气，拍拍林诺泽的肩走了。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一个小孩窜到林诺泽的脚边，仰头看着他。
林诺泽笑了笑，语气温和道：“去西边。”
在主线剧情里，有一段提到过西边有吃人的妖怪。可明明是有妖怪这样的大事，作为玄灵派亲传弟子的范渊却全然不知情，在玄灵派内部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显然这个西边有什么问题，这使得那边的信息闭塞，无法和东边有效互通，如果要躲，自然是往人烟罕至的地方躲，再不济东国待不下去，他也不是不能尝试带这群人去西国避避风头。
林诺泽摇了摇头，那是最次的做法，因为西国被Darkest协会一手遮天，那协会还在追杀他，恐怕会连累到这些老弱妇孺。
“大人，我已经排查过路线了，夜晚玩家大多都下线了，我们走的那条路会比较安全。”穿着粗布麻衣的一人绕过人群，走到林诺泽耳边低语。
林诺泽点头，一挥手，示意大部队出发。
这波被强制塞给他的队伍里，有不少已经觉醒的NPC，他们深知某些玩家对NPC的迫害，为了自保，他们联合在了一起。
在遇见林诺泽主线剧情身份所带的一支逃难队后，他们主动加入队伍。自此，林诺泽拥有了一波追随者，他们因为共同的目的联合在了一起。
夜间的树林并不好行路，为了防止被追杀的人发现，也很谨慎的没有点火把，一切都在黑夜里悄悄进行。
这一夜的路程很安全，众人成功在天亮前找到了一处山壁暂时落脚。几人负责轮流看守，而身体欠佳的老少妇孺则搭起棚子补觉。
白天的阳光总算驱散了一些蒙在身上的阴霾，林诺泽确认露营地安全后，又布了几个用于警戒的法术，才向树林外走去。
树林外是一处小山头，矮矮的灌木丛从不需要人修剪，不论过去了多少年都没变过。
蓝天白云，鸟鸣蝉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遥远。林诺泽站在山头上，任由风卷起发梢，想拾起几分从前的感觉。
没错，这儿正是新手村，林诺泽在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些许熟悉的建筑，因而让他下了停在山壁边修整的命令。过了今早之后，他们会绕过新手村，向着更西的方向走去。
“哎呀，这不是诺泽吗？你怎么也有兴致……”话语在这里卡壳了，半秒后，说话的人改口道，“好久不见，你回来了。”
林诺泽猛地回头看去，小张站在山头上，背着他那几十年不变的猎弓，笑着向他打招呼。
林诺泽张了张嘴，觉得小张现在会因为系统发布的通缉令对他心生恶意，但又觉得新手村消息闭塞，又怎么会这么快传到他的耳朵里。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林诺泽选择了一如往常的和他打招呼。
“小张，又来打猎？”
小张点点头，他的表情忽然变了变，原本有几分欣喜的样子一瞬间冷漠起来，大概又过去了半秒，小张笑了，和多年前如出一辙的，与NPC一模一样的笑。
“我昨天下午回去的时候，看见林子里跑过了好几头黑虎，比人还大，吓得我没敢多看，赶紧就走了。”小张比划了一下，“诺泽你可要小心。”
说完这话，小张钻进了林子里，再也没回头看林诺泽一眼。
林诺泽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感觉小张和原来有些不同，但说不上来。
“别怪他，我已经尽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山下走来，他戴着一顶破烂的草帽，嘴里叼着草，皮肤黢黑。
林诺泽一眼把他认了出来。
“老王。”
老王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诺泽，最近过的怎较 淌 症 哩么样？”
“还行吧。”林诺泽想起自己的被追杀生活，有些苦涩。
“过得好不好，你自己觉得好就行了。”老王凑近他，小声道，“最近有大量玩家涌入新手村，说要打听你的情报，我看光是去村长那屋的，门槛都快踏秃了。”
林诺泽表情一变，想起了自己藏在屋子里的那本《NPC生存指南》，那玩意可万万不能暴露。
“怎么样，村长他们有说什么吗？”林诺泽问。
“放心，在你上次走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束缚住了我的思想，让我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身体呢？”老王眨眨眼，“最后还真给我找到了，你砸了我的瓜摊，我就恢复了。也就是说其余NPC其实也有什么东西在束缚他们，于是我就稍稍试了一下。”
林诺泽隐约猜出了他的想法，眼睛微微瞪大：“你不会把一整个新手村的村民？”
“那不是，还是有几个被系统发现抓回去重置的。”老王神神秘秘道，“但是村长和梅姨那些个有威望的，都有了。”
“该说还是村长他老人家精，这几天把那些玩家们耍得团团转，诺泽你是没见过那些玩家的表情，被要求做这做那还得腆着笑脸。”老王把自己都说乐了。
林诺泽稍稍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
“还有，我这几天去你家茅屋走了几次，发现你柜子里的这个东西。”老王把一本册子交给他，“我没看过，但我觉得应该对你挺重要的，被玩家看见可不行。”
林诺泽接过册子，上面几个歪歪扭扭的“《NPC生存指南》”正是当年林诺泽自己写上去的。
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了地，林诺泽抱着那本册子，如获珍宝。
“谢谢，太谢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比较好。”林诺泽有些语无伦次。
“害，这有啥，顺手的事。”老王说着，把他往树林子里推，“你快走吧，新手村现在可一点都不安全，等我搞定了这些玩家后，你就安安稳稳的回家，现在别回头。”
不要回头，向着你认为对的地方去，自此不要回望走过的路。
林诺泽点点头，再次深深的看了眼老王，才抱着本子回到了树林里。
顺着熟悉的路走出一段距离，他的脚步停下了。细微的“咔嚓”声也跟着停下，就好像他刚刚听见的动静全是错觉。
林诺泽脚尖一转，就要往别的方向走，那“咔嚓”声跟着响了几下，这次因为有特别注意，那几声极为明显。
林诺泽猛地回头：“谁？”
树林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林诺泽停了几分钟，没再听见更多的动静。
他惊疑不定的有继续向前走了几步，那“咔嚓”声再次响起，就像缠着他的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他安静的走了几分钟后，猛地回头看，总算把罪魁祸首抓了个正着。
一个小个子正准备把自己往一颗粗壮的树后头躲，只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林诺泽几乎是看着他躲进去的。
林诺泽：……
他沉默了一下，没在小个子身上感觉到什么杀气和威胁，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你是谁？”
树后的人没有说话，还在欲盖弥彰的装死。
林诺泽想了想，主动向树干后走去。等他走近树干，看见小个子的身影后，这个家伙又贴着树干绕过去了一点。
林诺泽：？
他也跟着绕过去了一点。
小个子见势不妙，再次绕了一个大步过去。
两人就这么绕着一颗树，秦王绕柱走了好几个圈，终于，林诺泽没忍住，他假意做了个绕过去的动作，实际却往后抓住了躲过来的小个子的后领。
小个子：！！！
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吱哇乱动了一会，突然跟认命了一样不动了。林诺泽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点心如死灰的意思。
“你是谁？”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问句。
这次小个子倒是说话了，就是这声音跟蚊子叫一样，林诺泽没听清。于是他贴近了一点，试图听懂他在说什么，小个子却又不说话了。
熟悉的感觉越来越甚，林诺泽总觉得这种相处方式很像某个失踪了小半个月的家伙。
“雨·瑞安？”
小个子明显抖了一下，但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祁时雨？”
小个子直接伸手捂住了脸，但还是摇了摇头。
林诺泽瞅着这人的小身板，脑子里忽然窜出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瑞雨·安？”
小个子哆嗦了一下，终于缓缓放下手，不动了。
林诺泽试探着伸手，摘下了小个子的兜帽，一头金色的头发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树叶间落下的斑驳光线打在上面，反射出丝丝的光泽，衬得这人极为耀眼。蓝色的眼睛和蓝宝石一样，闪着清澈的光。
“你这是？”林诺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你不要说话，让我先想想怎么解释。”祁时雨抱着头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林诺泽终于回过味来了，有些好笑道：“身高太矮了，不好意思？”
第三十五章 下雨了
“咳咳咳，身高，身高都是假的，假的。”祁时雨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哦，那你站起来，给我看一下。”林诺泽有点想笑。
“……”祁时雨没说话，半分钟后，才慢慢抬起了稚嫩的脸，“你看我，可爱吗？”
林诺泽愣了愣。
眼前的祁时雨全然没有走双修路那会不伦不类的穿搭，也失去了成年人硬朗的线条，孩童柔软的轮廓使得他看上去像粉雕玉琢的娃娃，又或者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可爱？”他讷讷道。
“那不就完了？”祁时雨站起来，试图解释道，“当初为了迎合观众喜好，特地选了个少年体型，脸也捏得可爱一点，更能吸引女粉一点。”
“嗯，哦，啊？”林诺泽没听懂。
“没事没事，这些问题都不大，问题是我……”
“等等。”林诺泽打断了他，忽得皱起了眉，他刚刚感觉自己的脑中闪过了什么。
祁时雨闭了嘴，隐隐觉得不妙。
“怎么了？”祁时雨问。
“营地，有人偷袭。”林诺泽说完，才反应过来似的，转头看向祁时雨，用一种祁时雨极为陌生的语气道，“不会是你？”
祁时雨赶紧摆手：“和我没关系，我刚上线就来找你了，没工夫搞偷袭。”
林诺泽却没法轻信，他现在身上背负的可不止他一个人的性命。这次和祁时雨的碰面实在太过顺理成章，顺利到让他还以为自己处在过去，处于一个可以和玩家和平共处的状态。
可是他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玩家那边的阵营了，他站在了玩家的对立面，一个名叫反派的注定死亡的结局。
这个帽子是为何扣给他的已经不重要了，游戏系统要他死，他就只能戴着这顶帽子，承受来自玩家的怒火。
“你……”林诺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没狠心说出别的话，“你别跟过来，我回去看看。”
祁时雨没说话，愣愣的看着林诺泽离去，他竟然没有半分力气追上去，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空了，一阵阵刺得他心痛不已。
林诺泽逃也似的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对祁时雨说那些话，但恐惧和责任终究占了上头，他不能用一己私情去赌几十号人的命。
这儿距离山壁的距离本就不远，如果不是祁时雨的出现耽搁了他一点时间，他早该回营地了。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人……
血光闪现，张四儿的胸口喷着鲜红的血液，红色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张四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
受伤。
鲜血撒了一地，溅在树梢上，溅在搭起的帐篷上，溅在一张孩子苍白而惊恐的脸上。
营地已经不能称之为营地，这是一处炼狱，一处名为死亡的地狱。NPC不断的死去，化为数据流消失，地上只剩下了还未来得及消失的血迹。
营地里，有一具流血的身体还没死去，他看见了林诺泽，他朝着林诺泽的方向伸出手，费力的张嘴比了个口型。
“大人，快走。”
这个可怜的NPC彻底死去了，很快就被分解成了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林诺泽的瞳孔不自主的缩紧，恐惧，愤怒，悲伤，绝望等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纠缠着他逐渐破碎的心脏。
他本以为，玩家是可以沟通的，是可以和NPC们和平相处的。但到头来，只要系统发了任务，这群玩家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NPC。
“好痛快，哈哈，这杀的。”一个玩家踢开了老人倒在一旁逐渐消失的身体，“你们找到那个BOSS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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