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整个营地都翻遍了没找到。”另一个玩家道。
“切,亏我们昨晚还轮流蹲守了一夜,想着今早队员们都在,一锅端了,没想到啊,BOSS不在,啧啧啧……”
“那……那个,系统任务……有要我们杀普通NPC……C吗?”
“系统那个悬赏?我记得只说了杀了那个七日门掌门吧,这些NPC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可……可是我看见……还有老人……我看见他们在哭……”
“不就是一群NPC而已啊,管他老人小孩,过了一天都会复活,你难不成还会同情一堆数据?”
“说是,这么说。”
那道微弱的反抗声音逐渐消失了,显然是认可了这个人的想法。
林诺泽躲在草丛后听着,只觉得悲从心中起。玩家错了吗?没有,在他们的认知里NPC就是一堆冰冷的数据,无论怎么伤害都会完好如初。
但NPC错了吗?也没有,他们是一群被玩家们肆意伤害还不自知的倒霉蛋,他们可以拥有思想,却从不被赐予使用的权利。
人拥有死亡,所以才应该更加敬畏生命,而不应该以重生这种理由,不断亵渎生命的意义。
林诺泽垂着头,从草丛里走出。“沙沙”声很快吸引了这群玩家们的注意,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林诺泽的身上。
“哈……”其中一个玩家在呆愣过后,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就说吧,杀了小的,肯定会吸引来老的,这不,大BOSS就来了。”
“所有人警戒,和我们之前排演的一样——”说这话的人甚至来不及把话说全,林诺泽已经向他看来了一眼,那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林诺泽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这人的身前,他挥出一掌,密密的蓝色的纹路迅速沿着他的手臂,缠上了玩家的身体。
玩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甚至来不及做出别的举动,蓝色纹路就覆盖了他的全身,将他碎成了无意义的数据流。
全场静默,没人敢出声。
他们想过BOSS会很难打,还特地从其他挑衅过BOSS的那群人里买过信息。在信息里,BOSS从不正面和玩家冲突,他们采取的更多是避让和逃跑。
玩家们还以为是因为BOSS自身太弱,不愿意和强大的玩家起冲突。这点在村长的忽悠下更加坐实了,所以他们才敢带着一整个门派来挑衅他,试图用讨伐成功的奖励,进一步壮大门派。
可他们没想到,仅仅一瞬间,他们其中一个主力军就没了。
“稳住阵脚,不要慌,快摆出我们之前排演的阵法。”有个人在人群中喊叫道。
林诺泽向他看来了一眼,那一眼冷得彻骨,那是一种恨到极致的平静。
这人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的脚步后撤,身后却是队友,他勉强稳住心神,加入了阵法的实施。
一个巨大的,闪着不详红光的阵法从这群人的脚下升起,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将阵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恐怖的灵力卷起漩涡,狂风大起,卷得林诺泽的鬓角发丝乱舞。
他平静的看着一切,就像他无数次平静的面向死亡,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
玩家们精神紧绷的看着他,死死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待一个最佳时机,就将用这个阵法将林诺泽毁灭。
阵法最终成型了,密密麻麻,数不尽数不清的光雨从天而降,似要将整片大地切碎,巨大的禁锢阵法以林诺泽为圆心,五米为半径,将林诺泽困在了其中,以确保BOSS不会在中途逃离。
远远的,还有更加注重削弱BOSS玩家在施法,试图用一个个法术降低林诺泽的状态。
铺天的光雨落下,砸在林诺泽单手展开的蓝色罩子上,掀不起一丝波澜。像是被吞噬又或者是其他,林诺泽一步一步的,坚定而缓慢的向玩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了禁锢阵法的边缘,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蓝色的纹路立刻顺着他的指尖,攀上了阵法的每一处咒文。
施法的几个玩家面色惨白,他们的MP在以恐怖的速度滑坡,很快就见了底。禁锢阵法根本支撑不到几秒就轰然破碎,蓝色的纹路寻着玩家与阵法间的联系,吞噬了每一个惊恐的脸。
仅仅数息间,几个玩家就散成了几串数据流。这无疑极大的干扰到了别的玩家。
“那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和病毒一样?”
“不好了掌门,小齐说他的账号被注销了,现在在过新手任务,没法回来了。”
“什么?”直到现在,这个小门派的掌门才反应过来,“那我们的车轮战岂不是。”
他的打斗思路基于玩家可以无限复活这点,只要在附近设置好锚点,死掉的玩家满血复活后替补上后来死掉的玩家,这样持续输出火力,迟早能磨死BOSS。
可他万万没想到,BOSS的能力从一开始就掐灭了他这个念头。
恐惧在心里迅速攀升,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如果自己被这个BOSS杀死,那么他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的账号岂不是就这么没了?
不知不觉的,他收了手,只要他现在跑了,把这些队友们当垫背,他还有机会跑掉,没错,他有机会。
“掌门,你为什么?”他身旁一人奇怪的看他的动作,却不小心沾上了一丝蓝色。
在这人惊恐的叫喊声里,掌门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了。
“哦……不,不要杀我……”掌门手一抖,疯狂的向后逃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掌门?”
此起彼伏的叫喊,施展阵法造成的巨大破坏声,亦或者是林诺泽咫尺的脚步声,掌门通通听不见了,他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
只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林诺泽站在了他的身前,伸出了手,按在了他的头顶,在掌门恐惧到近乎疯魔的眼里,他轻轻道。
“抱歉,但我需要把你们从这个世界驱逐出去。”
二十分钟,又或者是三十分钟过去了,一切尘埃落定。
林诺泽独自一个人站在未熄的火堆边,仰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滴答”,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眼下,紧接着更多的雨落下,将他从头到脚淋湿了。
他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全身都麻木了,没有任何的知觉。
有谁走到了他的身边,过于熟悉的气息让他没有做出别的动作,一件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那是一件不伦不类的黑色外套,它的主人既想保留东国衣服的款式,又想有一些西国的特色,以至于做出了这么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
“下雨了,血会被淋掉的。”祁时雨道。
第三十六章 写真集?
雨停了。
祁时雨在营地里支起了一个小小的棚子,把火星重新引燃了,他想了想,又从边上的背包里拿了些食物过来。
林诺泽一直坐在火堆边,看着火苗起起落落,因为柴火不够,那团火渐渐变小,他瞳孔里的光亮也跟着熄灭。
祁时雨往火堆里丢了一把柴,火焰在黯淡几秒后,再度燃烧,又恢复全盛状态。
“在想什么?”祁时雨坐到他身边,用手里的树杈拨了拨眼前的火堆,因为有氧气进入,火更旺了些。
“……”林诺泽没说话,他忽然发现他现在连说一句话都很累,不是身体上疲惫,是精神乃至灵魂的疲惫。
“说给我听听呗,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忧。”祁时雨探了个脑袋到他眼前,还眨巴了一下,试图博取同情。
林诺泽把他的脑袋拨开,盯着眼前的火焰,缓慢的,艰难的开口道。
“我在想,我们这些拥有意识的NPC,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有点耳熟,这不是那个太子问过吗?这有啥好探讨的。”祁时雨耸耸肩道,他围着火堆扎了几个肉串,漫不经心道,“存在即有意义,换句话而言,不管有没有意义,你都已经存在了,那么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创造意义。”
林诺泽:很好,很绕口。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系统到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林诺泽的眼中有几分迷惑,“明明它巴不得我死了,甚至为了我专门开了个活动,可如果它真觉得我没必要存在,它大可以像对张师姐那样,直接把我的存在删除了,随便找个人来替。”
说不定它只是想找个反派呢?这句话祁时雨没说出口,因为他也没搞明白游戏这么迂回的操作真的只是为了让剧情有一个反派?
可明明剧情都还没进行到主角和反派交锋,反派的通缉令就这么草率的下来是否有些不合常理。
祁时雨没有回答,他在沉默数秒后,突然转了个话题。
“诺泽泽,你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只是游戏吗?”祁时雨觉得自己真狡猾,把“林诺泽”问他的问题,丢回给了对此一无所知的诺泽泽。
林诺泽听后没什么反应,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了祁时雨觉得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
“一开始我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游戏世界,而我是那个万里挑一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幸运儿。但后来我看见了老王,我看见了太子和国师,和更多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他们和我一样拥有自我意识,我并不特殊。”
“我开始怀疑游戏世界的合理性,就像我最开始怀疑自己一样,为什么我会那么坚定的认为这是个游戏,而不是个被外来者入侵的倒霉蛋世界。”
“等等。”祁时雨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几个字,“一个被外来者入侵的世界?”
林诺泽歪了歪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你是原住民,你在某一天突然会思考了,你难道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那些玩家才是外来者吗?”
“我懂,就和外星人入侵一样。”祁时雨若有所思道。
外星人是个啥?
林诺泽倒也没要问到底的意思,他觉得意思应该差不多,于是他也附和了一声“嗯”。
“诺泽泽,不然我们去找太子和国师。”祁时雨拿起一个烤串,递到林诺泽手边,“他明显知道的比我们更多,而且上次见面时,我们的立场也是一致的,说不定。”
说不定我们还在猜测世界的真相,人家却已经找到了真正该面对的敌人是谁。
说实话,林诺泽一开始还真没想到太子,毕竟那次一面之缘,他是套着张灵儿的皮,太子本质上来说,是来找张灵儿的,而并非他这个冒牌货。
再者,他对太子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这是个中央空调,门口追求者的队伍能排几公里的那种。
而国师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在玩家面前也鲜少出没的热门NPC,林诺泽作为普通NPC,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一个——笑点低。
但都到这一步了,走哪都是一样的。人已经在坑底了,总不能再摔下去。林诺泽没反对。
“等等我,我想道个别。”他道。
祁时雨知道他的意思,他把手里的串放在一旁干净的容器上,示意林诺泽吃一点。
他是玩家,林诺泽是NPC,NPC还是有饥饿这个感觉的,吃点什么终归是好的。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随着第一声鸟鸣,营地里出现了第一个NPC,他也是在那个夜晚里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动作僵硬,姿态说是随意却更像是刻意。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起了地上的武器,走进了树林里。
他是负责守夜的人,现在本就不该出现在营地里。
紧接着,第二个人出现了,是那个想给林诺泽塞面包的阿婆。她坐起身,麻木的去找食材,打算煮一锅早饭。
再然后是一个小孩,一个成年人……最后是张四儿。
张四儿出现后,便走到了林诺泽身边,他端着一副标准化到和机器无疑的动作开口。
“大人,时候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你去叫他们来……”林诺泽说了一半,看着张四儿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莫名卡壳了,“算了,我自己去。”
火堆边上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阿婆做了早饭,他们是来领饭的。这一切看着安详美好,但只有林诺泽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一种叫做人的活力。
林诺泽走到火堆边,对着众人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但我得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请你们等等我好吗?”
这些人只给了他短暂的视线,很快就按照系统的设置领饭去了,井然有序,却又刻板呆滞。
林诺泽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从未想过会得到什么回答。
“走吧。”他低头,看向现在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祁时雨,“我道完别了。”
祁时雨深深的看着他:“好。”
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药剂,和一件偏小的衣服。
“喝了它。”祁时雨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这是可以用于伪装的药,你现在走在外面太显眼了,就算普通换装,你头上的【七日门掌门】标识也太显眼了,但我们可以卡bug。”
祁时雨眨眨眼:“只要用了变形药水,就能在一定时间里,掩饰头顶的任何称号和标识。”
林诺泽将信将疑把药瓶拿过来,他看看祁时雨纯良无害的小脸,又看看祁时雨拿出来的一套小一圈的衣服,感觉有诈。
“你拿那件衣服出来干嘛?”
“没,没什么。以防万一,说不定一会得换衣服呢?”祁时雨视线乱飘。
林诺泽不太敢信,在祁时雨催促的声音里,才一口一口缓慢的把药剂吞了进去。
药剂一进入咽喉,就被身体吸收,林诺泽甚至没感觉到有液体进入胃部,四肢就传来一阵酸爽。
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变小,不断变小,连身高也变矮了,看周围事物的视角变低,逐渐和祁时雨齐平。
他身上那套白色的衣服本就是做了宽大的处理,现在身体缩小了更是撑不起那衣服。白色的布料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他身上,露出半个浑圆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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