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腹诽:“知道时间过得快,还不提散场?”但不方便过份催促,只悄声征求他哥意见:“要不我回去让大嫂先休息,别等你了。”
厉江:“看完这场表演一起走,你也欣赏一下,很有韵味。”
老关探长抬眼冲厉海无声哂笑,捏起小酒壶,给厉海添一盅清酒送至面前。
厉海入乡随俗提杯饮尽,捧场夸赞:“咦?甜的,蛮好喝。”
中野优泰:“是调味的梅子酒,有点类似西洋鸡尾酒,比你们的烧酒更清甜,但也不像鸡尾酒那样甜得很过份。”
厉海认同点头:“清凉顺口。”
东瀛人勾唇微笑:“厉局长上次喝这种酒竟然也喝醉了,后劲还是很大的。”
好似在炫耀一样。
虽然厉海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炫耀,但仍陪笑点头,并悄悄瞥他哥一眼。
厉江也在笑,还好像为了掩示难为情提杯自饮一盅。
厉海觉得他们老妈评价厉江“枯燥乏味”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老大的确属于讲话与表情都很“节省”那种人。
最近大概是为了维护亲弟才疯狂加戏,不晓得会不会劳损面部肌肉。
厉二爷内心无奈,面无表情抬眼跟大家一起欣赏东瀛歌舞,可是很快发现前方女艺术家不仅把脸刷得像“白无常”一样白,还把牙齿涂得比“黑无常”还要黑。
深更半夜,看她比见鬼还提神。
厉海不由自主移开目光,随即发现他们同桌那位陌生青年正悄悄打量自己。
于是侧目与其对视。
青年立刻垂眼,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厉海却不肯放过对方,仔细端片刻,越瞧越眼熟:“……符季桐?”
男青年不得不转回头,窘笑支应:“老同学,好久不见,世界真小呵,还以为你已经认不出我。”
“怎么会?你怎么……”厉海哭笑不得,他前一个“怎么”是说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后面一个“怎么”,是没想到对方怎么会坐在中野优泰身边。
他们虽然全都围着同一张小方桌就坐,但是凭落坐的位置,能轻松分辨远近亲疏。
厉江和关探长一伙,中野优泰和男青年一伙。
厉江和关探长虽然坐得近,但两人各坐各,中间隔着两只脚的距离。
中野优泰的后背却靠在男青年肩膊上,俩人神情上没有互动,姿态却很亲密;至少已经超出普通同事之间的亲昵。
东瀛人听见他俩说话,笑容可掬扭头询问:“桐,你和厉探长是同学?”
符季桐颔首:“是,中学同届,不同班。”
中野优泰挑眉:“之前没听你提过。”
符季桐单手撑榻榻米改变坐姿,从盘坐换成跪坐,双手规规距距放膝盖上低头掬躬:“抱歉,没想到这么巧会见面。我以为不重要,所认没特意跟您提及。”
他头垂得太低,厉海瞧不见老同学什么表情,但感觉对方好像很紧张。
心说俩人是上下级?……不好猜。世道乱阵营也乱,很多事不方便多做表达,疑惑越多,越要冷眼旁观。
中野优泰浑不在意对符季桐摆手:“没关系。”然后转过身继续与厉江攀谈:“我都忘了小桐也是沪城人。”
厉江点头:“难怪我刚才就觉他面熟,可能从前确实见过面。”
他们二人低声寒暄时,厉海犹犹豫豫再次尝试拿废话与老同学搭话:“真的好几年没见了喔,你现在样子变化蛮大,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符季同保持跪姿,仍拿半边肩膀给东瀛人当靠背,但讲话并不冷落厉海:“你倒是没怎么变,还经常和老谭他们飙车?”
“早没联系了。”厉海讪笑:“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你这些年都在哪高就?”
厉海想问他中学毕业后在做什么,但符季桐只告诉他:“我现在是中野桑的生活助理,前不久才陪中野桑回到沪城。”
“哦。”厉海一时语塞。
这时前方“白无常”终于歌舞完毕,向四周观众转圈掬躬。
观众热烈鼓掌,中野等人也跟着拍手赞叹。
厉江刚才说等这段表演结束,他们就散局,所以这会儿终于可以回家睡觉。
关探长大概早就困得熬不住了,五十多岁小老头的脸上显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厉海与老同学交谈也只能就此收官,一行人走出居酒屋,厉海把自己摩托车交给关探长,自己和他哥开车回家,并顺便送中野优泰与符季桐返回他们在沪城的临时居所。
好在地方不远,没几分钟便结束护送任务。
待车内只剩下厉家兄弟,厉江开口询问:“你和符季桐很熟?”
“呃……”厉海语气犹疑:“咋说呢,他是我们那届的本帮刺头,打过几回架,跟没打过的比,算熟吧?”
沪城外地人多,因为口音和生活习惯的问题,本地人和外省人偶有磨擦,产生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矛盾。
但大部分矛盾往往以本地人势高一头而终结。
久而久之,本地人或多或少都会萌生出些许优越感。
厉海念那所中学里也一样,又因为收费昂贵,在里面念书的半大小子们,就算是外省人,也各个身家不凡,高傲气焰当然也比平头老百姓高出许多。
比如厉海,他属于外省学子中的领头羊。
而符季桐则以本帮翘楚自居。
所以只要本外两方打群架,不管什么稀奇缘由,总少不了他两个拳脚压阵。
就是说,他们俩本身没有仇怨,但上学那几年,看对方都非常不顺眼。
直到毕业前夕两人才握手言和,还一起吃了顿和好饭。
原因是符季桐要去燕京念大学,而燕京是厉海老家。
领头羊与翘楚“庄、闲”换位,虽然厉海不可能追去燕京继续跟季桐干架,但换位思考后,两人都觉念书这几年针锋相对属实无聊。
“他怎么跟东瀛人混一起去了呢?”厉海满脸的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不应该呀!”
厉江眼帘低垂坐副驾,好像已经快要睡着,听见厉海喃喃自语,好奇搭腔:“怎么了?”
“就是他吧……”厉海纠结半天:“反正不应该。而且他们家开铺子做生意的嘛,就算不想子承父业,也该去做学问才对。
跟个东瀛人卑躬屈膝的……”
厉二爷越想越不对味:“嘶——!他家不会出什么变故了吧?”
第199章 甭管公母开心就行
“你自己一身麻烦,就少管闲事了吧。”厉江斜眼瞥自己傻弟弟。
“这不闲聊么。”厉海哭笑不得:“我还没说你呢,你现在和中野优泰关系蛮好哦?不是说挺多人一起参观实验室,怎么最后只剩你俩?”
厉江反问:“你没看见关老师?”
厉海故意一惊一乍:“哎呀!你还想把关老师也支开?”
厉局长不以为然:“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好端端干嘛跟个技术顾问过不去?况且人家没盯着你调查,你就偷着乐吧。
你个戆度,居然还好意思来挑我毛病。”
“没挑你毛病呀!善意提醒而已。”厉二爷讪兮兮狡辩:“我看他职位马马虎虎,长得也随随便便,不值得您屈尊降贵巴结一场,还是省省心吧。”
“你哪只眼眼睛看见我‘巴结’他了?”
“左眼……不对,是右眼。”
“白内障晚期?治不好就剜了吧。”
兄弟俩一路拌嘴到家,老大接自己媳妇回屋,老二熄灯继续就寝。
第二天厉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霍振庭一起上班,主要是担心厉太太心里不痛快,万一咽不下那口气,来找小傻子麻烦,傻子铁定遭不住。
可是霍振庭因为头一天被烧死鬼吓住,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厉探长回巡捕房“当警察”。
俩人难得七点之前起床,却因为意见不合争持不下,仍然没吃上热腾腾早饭。
后来厉二爷拿他哥当恶人,告诉阴阳眼的傻媳妇:“你不好好上班,局长大哥要来揍你。”
这才终于把对方唬住,老老实实穿衣裳出门。
厉海因为头天晚上把摩托交给关探长,今早只能蹭大哥汽车上班。
霍振庭在门口看见厉江,立马上前深深掬一躬,信誓旦旦保证:“庭庭一定好好上班……做个好警察!”
使用面部表情比花钱还抠门的厉局长促不及防被他逗乐,由衷表扬:“庭庭好乖。”
谁知霍振庭下一秒就嘴角往下撇,小声呜咽:“可是庭庭打不过坏人,庭庭害怕……”
厉江一头雾水看向厉海,厉海赶紧拉开车把把哭唧唧的霍振庭塞进后座,坚持不懈说服教育。
俩人约定,今天厉海和庭庭要寸步不离守在一起,如果庭庭再看见“坏人”,厉海负责打坏人,庭庭负责逃跑。
厉江边开车边偷听,这时插嘴追问:“庭庭逃跑,不就又跟哈尼分开了吗?就没办法寸步不离了呀。”
已经被哄出笑脸的小傻子哇一声又哭开。
厉海气的一脚踹他哥驾驶座椅上。
厉家老大当即出言威胁:“踹坏了!修理费从你工资里扣。”
厉海连忙弯腰检查:“没坏!……我给你擦擦。”
厉局长耸眉嘲笑:“瞧给你怂的,拿点骨气出来行不行?”
厉二爷嘴脸市侩:“骨气剩不多了,最后二两给钱就卖,你要不?”
霍公子自顾自哭喊:“庭庭到底跑还是不跑啊?!”
大清早车内喧嚣比车外大街上还热闹。
快到巡捕房时,厉海离老远看见李木匠牵一驾驴车站在马路边,连忙让他哥停车,提前带霍振庭下车去跟对方打招呼。
“老李你来得正好!”厉探长迫不及待上前拉李木匠胳膊,不给对方开口机会,语速飞快把霍振庭头一天被烧死鬼附身的事情讲给对方。
李木匠听完半天没说话,而且表情越来越为难。
厉海看他这样,难免跟着紧张起来:“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世上没有厉鬼吗?烧死的很难治?”
“主要是……”李木匠扁嘴摇头:“主要是不好找。要治他,得先找着他,天大地大,嗯上哪找去呀?嗯要是跟您不熟,骗一笔生意,糊弄场法事,那没问题,可您帮嗯找工作这么大的忙,嗯不忍心骗您。
再说霍少爷能看见,嗯也骗不了您。”
厉海瞪大双眼,抬手指向巡捕房:“不用找,就在这里头,说不定进去就看见了。”
李木匠果断摇头:“不可能,巡捕房这种地方,人都怕,鬼更怕;煞气重得留不住鬼。
他贴在阳气弱的人身上,勉强能呆一会儿。
其实昨天您就算不拿精血呛他,霍公子在巡捕房里多呆一会儿,他也得散喽。”
厉探长吁一口气,拍心口:“哎呀,那没事了,爱上哪去上哪去吧。”
李木匠点头附和:“是是,您阳气盛的……百毒不侵,霍公子别乱走,离有‘白事’的地方远着点就没事。”
末了还补充一句:“……我以前好像跟您说过。”
厉海也想起来了,讷讷点头:“对对,说过……走,进去坐坐。
今天是来沪城办事,还是特意来看我们?”
李木匠指指身旁大毛驴拉的平板车:“我四月一号正式上工,这两天预备搬家,家里收拾出一堆木料,扔了怪可惜,拉过来给霍公子打几件家具。”
厉探长欣然扬眉:“那敢情好,免费的对吧?”
李木匠讪笑点头:“那当然的,您帮嗯找工作,嗯咋的都得备一份谢礼。
木头不值什么钱,嗯用心把家具打漂亮点,您别嫌弃。”
厉海哈哈哂笑:“不可能嫌弃。我俩现在啥也不缺,就缺家具。
你先跟我去里面坐会儿,等我签完考勤咱们一起走。”
他和李木匠说话工夫,霍振庭已经满脸欣喜爬上平板驴车。
傻子高兴倒不是因为听说有人给他打家具。他单纯因为没坐过驴车,感觉新奇有趣。
厉海见状主动牵起毛驴,带李木匠进巡捕房大院儿。
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脚踏车铁铃叮当作响。
范筹高声打招呼:“老大,早上好呀,今天咋这么早?”
随后看见李木匠又惊又喜:“老李?正想找你嘞!”
厉海摆手:“我早问过了,咱巡捕房百毒不侵,你省省口水。”
他话音未落,霍振庭忽然从驴车上跳下来,兴高采烈往前跑两步,停在巡捕房院子当间,对面前空旷处说话:“温姐姐好,温姐姐你咋来了?来看庭庭吗?”
范探员神情骤变,大惊失色:“不是说百毒不侵吗?!”
厉海也惊诧扭头,问身后二人:“他刚才叫谁?是不是温姐姐?”
“温纶!”
范筹扔下自行车拔腿往巡捕房里狂奔,厉海紧随其后。
李木匠不明所以,但默默掏出张黄符纸捏手心,站到霍振庭背后。
不过半吊子法师这次仍没机会放大招,他只看见霍振庭脸色殷勤与“人”搭讪,但明显被“人”敷衍,很快就转身朝院子大门口方向追问:“温姐姐,你要上哪找人啊?要不要庭庭帮忙呀?”
稍后眼神失落转回身告诉李木匠:“姐姐说要去找她老婆,原来姐姐有老婆哦。女人为什么有老婆呢?哎……不过庭庭是男人,也有老公,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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