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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明隔着霍振庭和小洋妞冲厉海颔首微笑：“厉少你好。”
“你好。”厉海也冲他点点头，但脸上没什么笑容：“真巧。您自便，我带庭庭去拿面包。”
他本来对任家明就没好感，如今更是把他与他的好朋友盛祺福、连洲划成一丘之貉，懒得搭理。
任家明却好像不识脸色，默默跟上来，在厉海给霍振庭拿面包的时候，一副黯然神伤模样，低声询问厉海：“听说盛公子和连洲的案子告破了，凶手竟然是温老板……我不是白，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杀人？
盛公子就算追求她，也没有做过逾矩的事情啊。”
厉海皱眉反问：“你见过柳莺莺吧？”
任家明一愣，随后脸色更加茫然：“柳莺莺是谁？”
厉海略感意外：“盛祺福没介绍过他那个唱花旦的朋友给你认识？”
任家明摇头：“盛公子朋友蛮多，你说这位我没印象。”
“那蛮好的，算你幸运。”厉探长撇撇嘴，轻描淡写解释：“盛祺福和连洲害死温老板师弟。
既然不关你事，你还是别打听了。”
第207章 庭庭可不是孤儿
任家明听说自己两位好友死于温老板的复仇，神情黯然但没再往下追问。
不过继续轻声对厉海解释：“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上学，中间放假才回沪城住几天，跟盛公子他们虽然聊得来，但相处不多，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从前的事情。”
厉海含混点头，表示自己相信：“我记得你说过，今年春节时才正经毕业搬回沪城。”
“是的，是的。”任家明忙不跌点头。
厉海在心里稍作盘算，柳莺莺自尽前后那段时间，任家明肯定不在沪城。
柳莺莺和盛祺福在一起顶多半年，任家明大概率不在糟践柳莺莺那帮禽兽之列。
巩才英就不好说了。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帮纨绔能玩到一起，想必拎不出什么品行高尚的货色。
所以任家明再怎么和气殷勤往上贴，厉海也不拿正眼看也，更故意用自己身体隔开霍振庭，不让傻媳妇有机会跟任家明交谈。
三人拿完面包，又各自己给自己换杯苏打饮料，转身猝不及防看见一位中年美妇正朝他们微笑。
任家明立即上前一步，侧身给女人介绍：“妈，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厉探长，厉国坚先生家二公子。”
然后给也厉海介绍：“厉探长，这位是我母亲。”
任太太双眼和儿子七成相似，同样细长上挑，单眼皮，谈不上美艳，但很有风情，而且衣着打扮特立独行。
他们置身这场宴会中，女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陪丈夫或情人出场的富贵娇花，穿新中式旗袍或西洋礼服裙，无论哪种都风情万种、明艳照人。
另一种是官方公职女性，和男人一样穿制服或中山装，各个英姿飒爽、霸气外露，身上瞧不出半点女人味。
任太太介于两者中间，上半身白色短款西装外套，内搭蕾丝衬衣，配真丝领巾；下半身是一条黑色包臀宽摆的鱼尾半裙。
知性优雅，英气而不失妩媚，她身边只有个儿子，没带其他男伴；所以大概她自己就是当家人。不晓得老公是死了还是离婚了。
女人笑容可掬主动向厉海伸出手：“你好，幸会。”
“您好。”厉海跟她握手，但不晓得该不该管对方叫“任太太”。
任家明先前自诩和厉海有数面之缘，多少有些友情，厉海对他母亲泛称“伯母”或者“阿姨”即可。
但眼见对方是不打算跟自己搭交情了，只得讪笑补充：“家母姓卢。”
厉海立即接口：“卢女士您好，幸会。”
卢姓阔太跟他握过手，转身面对霍振庭：“庭庭，还记得姨姨吗？”
霍振庭认出她比当初认出任家明痛快得多，只愣住半瞬就一股脑把餐盘塞给厉海，上前一步抱住对方：“姨姨！”
厉海看他原本是想扑进女人怀里，可惜时过境迁，俩人身型早已逆转，卢女士半点反抗机会都没有，被小傻子一把搂进怀里。
二人激情一抱引周遭宾客纷纷侧目，任家明和厉海这时倒很默契，不约而同瞥对方一眼，脸上是同样的啼笑皆非表情。
霍振庭抱过人家尤嫌不够，又一脸欣喜若狂抓住姨姨单薄肩膀，在对方脸颊上亲一口，继而马不停蹄撒娇：“姨姨，庭庭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到你啦，庭庭好想念姨姨呀！”
卢女士也仰头捧住霍振庭面孔端详，脸上尽是愧疚与庆幸：“庭庭，对不起哦，姨姨不晓得你家后来出了好多事，姨姨应该常去看望你。姨姨还以为你和太太生活很好。”
厉海脸色数变，越变越古怪，他倒不是在意霍振庭和中年女人搂搂抱抱；而是忽然想起一件事。
开纺织厂，姓卢……那不就是他老爸年轻时交往过的富家小姐？
对方还跑到他家向他老妈示威，把厉太太气得差点产后抑郁。
但这还不是让厉二爷脸色古怪的核心原因，重点是，这位卢女士身边没老公。
而从年份计算，厉海去年毕业，任家明今年念完大学，也就是说，任家明刚好比厉海小一岁左右。
厉海目露精光盯住任家明面孔，心说你不会是我弟弟吧？不会吧？！你不会是我爸在外面播的种吧？苍天呐……我不同意！
任家明被他盯得如芒在背，不明所以且尴尬得要死，不由自主抬手揉搓面颊：“我……我脸上有东西？”
“任家明……”厉二爷喃喃自语，他原想问“任家明，你爸是谁？”。
但是把人家名字嘟囔出声后忽觉恍然大悟，如果任家明是他老爸的私生子，那么就算不姓厉，也该姓卢。
既然姓任，就肯定有位姓任的亲爸。
“嗐！”厉海顿感释然，冲任公子哂然一笑：“看你蛮帅的，哈哈。”
这下任家明更尴尬了。
卢女士与霍振庭经历一番重逢之喜，牵着小傻子对厉海道谢：“这段时间还好有你照顾庭庭。庭庭的妈妈林琅，是我金兰姐妹；林家早年移民去南洋定居，庭庭的外公如今应该还在世。
林老爷很疼爱琅琅，肯定会照顾庭庭。我尽快帮庭庭联络一下。”
厉海刚刚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这次是真害怕，张口结舌拒绝：“不……不是……不用……”
还好卢女士继续道：“但是好些年没音信，我得托朋友在吉隆那边打听，找到林老爷可能还要花点时间。
如果您这边不方便继续照顾庭庭，可以把庭庭交给我。庭庭父亲那边没什么亲人，在沪城我差不多就算是庭庭的亲人了。”
“不麻烦！”厉海这次回答极其果断：“庭庭很乖，我带着他蛮好，一点都不麻烦。
我爸已经决定收养庭庭，以后庭庭就是我们厉家人，您真的不用担心。”
卢女士听得满脸惊讶，相当意外，耸眉追问：“国坚要收养庭庭？”
一声“国坚”不期而至，厉二爷大为震撼。
情不自禁扭头，再次瞪向任家明，并在内心纳罕：“咱俩长得也不像呀！她叫这么亲热啥意思啊？”
第208章 彪悍情敌
卢女士见厉海表情有异，窘笑解释：“刚刚忘了说，我和令尊早年相识，有点交情。”
厉海哭笑不得：“我知道，听家母提起过。”
不过这些二十年前的老黄历，厉二爷并不关心，他现在只好奇任家明到底是不是他同父异母亲弟弟。
再就是让对方别把霍振庭带走：“南洋气候炎热，饮食习惯也和我们不一样，庭庭去那边肯定适应不来。”
卢女士被他逗乐：“气候还好，吉隆很多华人，中餐和这边差不多。
不过这些倒是都不着急。国坚如果想收养庭庭当然也没问题，大家都想照顾好庭庭而已。”
早被诸位抛在脑后的小洋妞自己吃饱喝足，这时放下餐盘走过来打招呼：“卢小姐，迈克，晚上好。”
任家明母子齐齐转身，任家明忽然发现这里还有位熟人，颇显诧异，用流利英文询问：“科林小姐你好，科林先生也来了吗？”
洋行董事没有政府背景，也不属于华商，按理说不在今日官方宴请名单之中。所以任家明才表现很意外。
艾伦科林微笑着嘲厉海呶呶下巴：“我跟他进来的，他说请客吃饭，我们刚刚一直在那边吃东西。”
厉二爷被小洋妞调侃，面色微窘。
卢女士笑吟吟埋怨：“查尔斯真是的，艾伦宝贝要过来玩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可以让迈克带你多认识些朋友，这里又不是正经饭店，哪有什么好吃的。”
小洋妞掩唇轻笑：“很有趣的体验。”说着又斜了厉海一眼。
厉海没搭理一老一少两位女人揶揄自己，高度活跃的脑细胞使他无法停止胡思乱想。
外国人管单身的女人都“小姐”，也就是说，任家明现在的确是没有爹的状态。
所以——儿子都生了还离婚，儿子归妈，怕不是跟爹没关系？啧……绝不能让他认祖归宗，老妈会气死。
不过平心而论，卢女士这种英文好、情商高的女强人，确实更像和老爸“同一世界”的人。
厉老爷身边交往较深入的三位女性，反倒是厉太太最不像能跟他过到一起那个。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厉太太好像也是一种比较“特别”的存在。
好就比厉二爷从小到大，猴精八怪的人见多了，最后发觉自己最喜欢霍振庭这种没心眼的大宝贝。
何况厉太太和厉老爷还是“发小”娃娃亲，两人携手并肩背井离乡闯荡新世界，将来可能还会远赴重洋越走越远。
融在基因里的乡愁与思恋成了连接二人最深刻的感情纽带，远非一个“适合”就能取代。
卢女士拍拍儿子肩膀，把霍振庭交给对方：“家明，你带庭庭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东西，我去和厉先生说几句话。”
她这回说的“厉先生”自然不是厉海，而是厉海他爹。
果然下一秒就对厉海道：“麻烦你带我去跟令尊谈两句，关于收养庭庭的事情。”
随后还不等厉海支应，又对小洋妞提议：“艾伦，你和迈克他们玩一会儿好不好？阿姨要借你的男朋友用一下。”
艾伦窘笑否认：“伊森不是我男朋友。”
伊森是厉海的英文名，平时根本没人提，只有厉老爷向自己外国友人们介绍儿子的时候才用一下。
卢女士微笑，一副了然神情：“今晚的特别男友，阿姨懂的。我去跟他爸爸打声招呼，很快回来，你们先自己玩。”
女人三句话把大家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不容他人拒绝。
厉海暗自撇嘴：“真够强势！比我妈厉害，怪不得把我妈都搞抑郁了。”
霍振庭被任家明拉走的时候回头望向厉海，有点不舍，但也没有很不舍。
毕竟任家明也是他儿时玩伴，有感情基础，而且任家明对小傻子很有耐心，温柔体贴，很快就把对方哄得心甘情愿暂别亲老公。
厉海也只得带卢女士去找老爸。
要见厉老爷，哪里洋人多往哪找就对了。
洋人虽然爱把自由、平等挂在嘴上，但其实最势利，置身华人土地却瞧不起华人，不过有权有势的华人除外。
而华人在他们面前单单有权有势还不够，还要英文好，这样方显得能与他们文明世界接驳轨道。
厉老爷的父亲、祖父都当过大官，认识很多“场面人”；他自己经商赚大钱，财大气粗；讲英文贼溜，不带半点乡音。
属于三样占齐全的稀罕角色，所以特别受洋人欢迎，在一群白皮绿眼的领事官员中间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其中也有三两位华裔老爷，但厉老爷只与白皮朋友谈天说地，一旦聊到外国生僻典故，有华人朋友听不懂，也不必指望身为同胞的厉老爷帮忙指点。
实在纠结的话，可以询问厉老爷身边情妇，法籍男爵夫人偶尔亦会充当翻译。
论摆谱，法兰西的凡尔赛宫排第一，厉老爷紧随其后。
厉海走到老爷子身后，咳嗽一声：“爸。”
厉老爷全当没听见。
“爹……”厉二爷又叫一声：“地！”
厉老爷总算回头：“Ex me?”
厉海扁嘴翻白眼。
卢女士笑盈盈开口：“翰斯，好久不见。”说的当然也是英文。
“灿灿？……哟，真是有日子没见了，最近怎么样？厂里都顺遂吧？”
厉海目瞪口呆，他爸居然换回中国舌头来了。
这时宴会厅里烘托气氛的轻音乐忽然止息，说明今晚主角即将登场。
推杯换盏高谈阔乱的老爷太太们纷纷落杯收声，移步去大厅中央位置。
厉海和他爸，还有卢灿灿女士也被裹挟在人群中一并转移到中厅。
今晚是沪城市政厅为财政部经济司司长走马上任举办的庆祝酒会，主角当然是新来的司长。
不过首个露面的长官是财政部部长，一位花白短发的富态老头在轰轰烈烈掌声中拿起话筒致辞。
开场就讲经济司是财政部新设立的重要部门；部门虽然新，但职能极重要云云。
卢灿灿往厉老爷方向稍微倾斜身体，悄声议论：“听说这位邓司长从香港回来的。”
厉老爷扁扁嘴：“这不晓得，不过我听说经济司并掉了原先的发展司，以后想必要呼风唤雨，举足轻重。”
中年男女头挨头嘀嘀咕咕交流不断，厉海越瞧越不顺眼，郁火中烧内心暗斥：“册那，回家告儿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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