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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振庭嘻一声，笑逐颜开：“大哥夸庭庭变聪明。”
厉海则选择无视诋毁，抬胳膊亮腕表埋怨：“这都快八点了。”
厉江却道：“才八点……”
他一句话刚开头，厕所内侧隔间里忽然传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厉局长倏然闭嘴。
厉海瞠目扬眉表情鄙俗，竖起食指对霍振庭与大哥做个噤声的手势，高抬脚轻落步，悄没声走去发出声音的隔间位置。
然后蹲下来，歪头往从门板巴掌宽的下沿空隙往里瞧。
门缝里有鞋尖相对的两双大脚，和一只膝盖。说明里面两个人面对面，一人站立，另一人单膝跪立。
厉江和霍振庭也无声无息跟过来，霍振庭蹲低身体和厉海一起歪头往门缝里偷窥。
这时隔间内有个人压低声音恳求：“拜托等一下，外面有人。”
另一个说：“没声音了，已经走了。”
前一位又说：“再等一等。”
俩人用气声对话，而且讲英文，声音很小，在门口才勉强能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厉海抬头给大哥递去个玩味眼神，大意是嘲讽“老外花活儿真多”，并勾手指让他哥蹲下来一起观看。
厉江打算先把香烟抽完，所以没理会他弟邀请。
片刻后隔间内对话再度响起，他们大概以为外面人真的已经走了，讲话声放大少许。
一个说：“来吧宝贝，你在等什么？”
另一个没说话，门内传出短促的金属拉链滑动声音。
那个老外继续调笑，语气更加下流：“大吗？和你老板的相比怎么样？……别磨蹭了，让我开心一下，然后我把你老板想要的东西给他。”
霍振庭听不懂里面人说啥，扭头用困惑眼神望向厉海。
厉海皱眉，他发觉自己撞破一宗权色交易，或者财色交易？
不过交易人是俩老外，好像和自己没啥关系。
于是拿霍振庭同款困惑眼神望向局长大哥。
厉江回手把烟头捻熄在洗手台上，然后好整以暇系回卡脖根的风纪扣。
在厉海以为他哥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时，厉江猛地一脚踹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
锁门的铁插闩还没小拇指粗，当场连闩板一起脱扣，门板首波阻力来自站立那位老外的身体。
男人身板厚实，且站在开门一侧，被薄木门板撞出一声惊呼，同时向内侧跌倒。
他一倒，隔间门就敞开了一大半。
厉江上前一步，挥掌大力劈砍对方后颈，不等老外缓过神，就被厉局长薅后脖领子拖出马桶房。
厉海连忙用两只手捂住霍振庭双眼，并高声示警：“达令别看！脏东西。”
老外裤链来不及拉上，前门大敞摔倒在地。
厉局长尤嫌他不够尴尬，一把抽下人家腰间皮带，锁住男人一只手腕，马不停蹄去捆他另一只手。
头顶毛发稀疏，下面一丛却很茂密的倒霉男人气得哇哇大叫，破口大骂。
厉局长充耳不闻，不知从哪摸出一柄小巧手枪，抵住对方脑袋，用英文高声呵斥：“把手举起来！”
厉海先前还以为他哥在楼下是假装喝醉，如今看来真醉得不轻。
此时老外双手已经被反绑身后，要是这样还能举起来，那得先把胳膊掰下来。
空旷厕所里久久回荡偷腥老外愤恨斥骂，和厉局长同样愤恨的无理要求：“出示证件！高举双手！面向墙壁站立！”
人家但凡能做到一样，也不会光屁股乖乖趴在地上了。
厉海紧紧捂住傻媳妇双眼，推他转身走开两步大声警告：“有人光屁股不文明，达令你不许看哦！”
霍振庭使劲抠按在他眼睛上那双大手，高声追问：“谁光屁股啦？哈尼也不许看！”
傻子说话没逻辑，他哈尼不看，怎么会知道谁光屁股？
不过厉二爷倒也不是个很重视逻辑的人，所以当场明誓：“谁看谁是臭流氓！”
眼下在厕所里唯一看着光屁股老外的是他哥厉江。
厉局长猝不及防挨骂，火冒三丈飞起一脚踹在洋人雪白的屁股上：“都他妈闭嘴！”
宽敞大厕所终于安静下来。
厉海也放开霍振庭，眉头紧锁走到有问题的马桶隔间跟前：“里面那个也出来，快点。”
他一边说一边将隔间门板完全推开。
随即目瞪口呆：“老符？”
与厉二爷同校六年的老同学，如今给中野优泰当生活助理的符季桐，脸色煞白站在坐便隔间里。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数秒，最终符季桐先开口：“误会，麻烦你们放开他。”
男青年面无表情提出要求，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晓得因为惊恐还是羞愧，抖得相当明显。
他自己很快也注意到了，默默把双手揣进裤兜，勉强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厉海心里悔得要死，后悔多管闲事，继而用埋怨眼神瞪向踹门的大哥。
不是说他希望老同学被人糟蹋，关键是这种事被熟人撞破，还不如悄悄的被人糟蹋一下。
可惜符季桐是厉海的同学，不是厉江的同学。同情心蔓延不到不相干的人心里。
厉局长铁面无私声色俱厉：“误会个屁！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沪城行政重地！不是给你们随意行乐宣淫的场所！
厉海，给他也铐上！”
厉海犹犹豫豫从上衣兜摸到裤袋，一脸委屈：“谁出来吃个饭还带手铐啊……？”
霍振庭忽然插嘴：“哈尼，他屁股好白。”
厉海当即扭头呵斥：“臭流氓！”
霍振庭连忙低头背过身，小声抗辩：“庭庭不是……”
第212章 大哥挨打庭庭也心疼
厉海没想到自己做探长一个月，勤勤恳恳干活，屡破大案，明明干得不错，今天与自己职务体系最高行政长官不期而遇，不是受奖挨夸，而是被罚站。
旁边一起被罚站的还有他哥厉江，和一脸莫明其妙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霍振庭。
一刻钟前在厕所里丢尽颜面的光屁股老外，此时倒一脸泰然自若的坐在距离他们大约十步开外的豪华真皮沙发里。
也不至于说被敬如上宾吧，但是人家要了杯热咖啡，喝得有滋有味。
厉海的老同学符季桐坐前另一侧不远处，点了根烟，慢悠悠吞云吐雾，看起来面色如常，只是有点疲惫。
二人非常默契的对沪城警务司司长表明，刚才二楼卫生间里发生的尴尬事情纯属误会。
符季桐和在美领事馆工作的博格秘书，在宴会上一见如故，多喝了两杯，一时冲动，想要单独的再深入交流一番。
结果厉局长不晓得为什么追上来踹门。
警务司长反过来要求厉江解释，为什么追着人家踹厕所门？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门必须赔，今年你们西浦区巡捕房的先进单位和优秀个人那些荣誉也全都别想要了。”
厉江板一张冰山脸，死犟。
等市局长官走远点，厉海侧头悄声提议：“要不你就说，你也喝多了。”
霍振庭窝背塌肩完全倚在墙壁上，微屈一条腿放松休息，小声哼唧：“啥时候回家啊……”
厉海继续劝他哥：“太尴尬了，要不还是咱俩服软认个错吧？”
厉局长眉心微攒，神情坚毅宛如磐石。
厉探长学他老婆也哼唧起来：“求你了……想回家。”
“身为中华民国公职人员，有职责！也有义务维护民国政府尊严。”
厉局长终于开口，声音还挺大，义正辞严。
厉海恨不得亲自上手把他哥嘴捂上。
用他爸的话说，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这句如果有用，他俩就不会在这罚站了。
果然下一秒年过半百的警务司长就快步走回来，扬手一巴掌抽厉局长脸上：“你再说一遍？！”
“我有职责！”
厉大哥嘴很硬，结果又挨一巴掌。
霍振庭吓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巴，战战兢兢往旁边挪半步，小心翼翼商量：“打一下就行了吧？好疼呀……”
凶巴巴老头扭头瞪过来，霍振庭一屁股坐地上，蜷腿抱头瑟瑟发抖。
厉海也懵了，他看见坐远处那个老外斜眼瞥向他们，嘴角勾了勾，分明很得意。
符季桐下意识掐掉香烟，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又给自己重新点上一根；仍保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厉探长深吸气，保持克制，压低声音辩解：“报告长官，家父是洋行买办……”
警务司长凶悍目光瞪过来：“买办了不起？”
“不是，我是说，我家和洋人打交道多，了解他们什么德性。”
厉海脸色虽然郑重，但语气善解人意，而且声音压很低：“长官，博格只是个小角色，职务不高，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没什么地位。
这种人我们见多了，没钱没势，好色贪财，而且最爱吹牛。
今天如果让他把丑事办成，我保证他明天马上会在租界里到处吹嘘。
到时候他狐朋狗友各个都想方设法来效仿一遍……别说这里是沪城行政大楼。
就算是您家客厅，您想您能受得了？”
厉海和他哥一个「腥臊气味」不耐受，一个「酒精」不耐受。
厉海闻见生肉味就想呕吐。
厉江平常一盅白酒下肚，脸就红的像猴屁股一样；而今天，他不仅喝酒，还挨了两巴掌，面孔粉红粉红的，简直就像戏曲里花旦抹那个大红脸。
看起来不仅倒霉，还很可怜。
司长老头听完厉探长劝告，终于把两只手背到身后不再打人。
但继续瞪视属下：“大厅广众下确实有伤风化，但那里是厕所，你去踹厕所门……”
厉海表情为难抢先接茬：“长官，那我们也不能等他们在里面把事办完呀？那结果不就一样了？您想想您家客厅……”
“闭嘴！”凶巴巴老头呵斥。
厉海乖乖把嘴闭上，但人是片刻不肯老实，转身弯腰半拖半抱把小傻子扶起来，低声下气商量：“长官，我朋友胆小，遭不住吓。
您要继续罚我们，能不能让我先把他送下楼？让他跟我爸先回家睡觉去……小孩子不能缺觉。”
最后一句已经有点胡搅蛮缠的模样。
不过俗话说打死犟嘴的…俗话又说“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会闹的小孩有人疼。”
长官老头明显更吃厉海作低伏小耍赖这套。
其实如果他们从厕所里揪出来那两位是不涉外的普通人，这会儿早都关进拘留房了。
从职责角度讲，厉局长没做错事。
可他竟然一脚踹出两名涉外职员，地点是在民国行政楼内，搞得陡然间三方齐丢脸，还不如不踹。
但厉海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博格只是个秘书，又不是领事大官，他这种人不会很在意面子。
转日说三道四就够让人头疼了，况且他们老外还特别爱写回忆录，如果等他哪天回国写本《民国二三事》，将今天丑事抖落出来搏关注，那不得把人膈应死？
老头司长当然不可能提前放厉海送傻子回家，但也打消了严厉处份厉家两兄弟的念头。
转身去给自己沏杯茶，然后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几人又在寂静办公室里僵持片晌，终于有人来敲门，自报姓名说是博格秘书的同事。
眼下有身份的高官都在宴会上忙于应酬，层层上报后能有人来管就不错了，不可能指望领事高官亲自来处理问题。
老头司长往办公室内侧连间呶呶下巴，示意厉江带厉海和霍振庭稍作回避。
司长办公室划分出办公区和会客区两个部分，中间没有门，但有一块大墙垛，四舍五入也算两个房间。
厉家兄弟扶着害怕到腿软的傻庭庭进办公区暂避风头。
凶悍老头亲自拉开房门，好似变脸一样恢复凶悍本色。
说到底不过是看人下菜碟。
如果来接博格秘书的真是领事馆高官，哪怕是个副级，老头也会多给几分面子。
但很可惜，来接人的也是个小角色。
老头横眉竖眉一通控诉，要求美领事必须正视问题，对博格秘书严肃罚处，否则这件事明早一定会见报！
原本浑身惬意坐沙发里呷着咖啡的博格秘书，缓缓仰起一张目瞪口呆面孔，好似整个人都傻掉了。
第213章 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老司长把美领事两名职员赶走之后，扭头瞥向自顾自抽烟的符季桐。
符的老板是中野优泰，但消息传下楼半小时，东瀛人都没露面，冷漠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不过既然“捉奸成双”，如今已经放走一个，这个也没必要非送拘留房了。
老头面色愤懑呼出口恶气，低斥对面小助理：“你也走吧，下不为例。”
符季桐不紧不慢捻熄烟头，起身整理衣襟，按东瀛礼节给老司长掬一躬：“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随后厉江、厉海，还有霍振庭也被赶出司长办公室。
厉海一出门就把霍振庭推给大哥，自己紧跑几步追上老同学，把人拽到走廊深处，找个僻静地方单独说话。
“老符你到底咋回事？中野让你干什么？”
符季桐脸色既冷淡又疏离，眼神有一点点无奈：“都说是误会了……我喜欢男人，就这样。不好意思，希望没有吓到你。”
厉海哭笑不得：“你当我傻？你们在厕所里说帮你老板交换什么东西，你老板不就是中野优泰？”
符季桐嘴角轻微抽抽两下，坚决否认：“你听错了。”
厉海痛心疾首抹一把面孔，语重心长规劝：“你是不是身不由己？他挟迫你？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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