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季桐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抬脚迈步想要离开。
厉海一把给他推回去:“我找路子送你出国,英法德意苏你随便挑!不管缺钱还是缺护照,我给你搞定。”
符季桐不耐烦咂舌:“你是不是闲的啊?姓符的啥时候还用你姓厉的管了?!”
厉二爷被嫌厌数落,脸上反而挂起些许笑意,轻声叹息:“现在这个臭德性才像你哈,讲真,你到底为啥给中野打工啊?”
“机缘巧合呗,混口饭吃而已。”符季桐痞里痞气嗤笑,好像又变回五年前中学校园里那个刺头小霸王。
厉海仍觉不能理解:“是不是你家生意出问题了?我说……干啥都能混口饭吃,你英文挺好,现在还会讲东瀛话,在沪城当翻译赚的也不少。”
“说的容易……”符季桐撇嘴翻他个大白眼,一脸烦躁再次抬脚,绕开厉海往光亮处走:“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厉海这次没再拦他,但锲而不舍跟上去:“咱们同学一场,你有麻烦一定要跟我说,我爸人路子多,打不过咱就跑嘛,没必要牟劲糟践自己好伐?”
符季桐停下来,转身认真望住身旁旧友,稍微纠结了一下才开口:“让你哥小心中野,中野盯上他了。”
厉海一愣,随后讪然低头:“我知道,中野目标其实是我。他接近我哥,就是为了搞我。”
中野优泰要调查劳埃德古董失窃案,盯着厉江、调查厉海,已经不是近一两天的事情。
厉海和他哥心里相当有数,大家彼此周旋着而已。
符季桐闻言却表情古怪噗一声呛笑,耸眉嘲讽:“厉海,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一点没变?还这么喜欢自作多情。”
厉二爷垮出一张苦瓜脸,摇头嗫嚅:“你不知道,真是因为我,但我没法和你细说,很复杂。”
符季桐哭笑不得停下脚步,侧过身正面老同学,表情严肃起来:“我没和你开玩笑。中野亲口对我说,他觉得厉局长很有魅力,他要征服这个人。”
“征服?”厉海蓦地惊吓到五官快要失控:“他有毛病吧?我哥都多大岁数了!”
符季桐的目光像一潭死水罩在厉海脸。
隔半天才开口,却没再提中野优泰的事情,只凭感觉随意猜厉江年纪:“有三十?”
厉海眉头紧锁:“……快了。”
符季桐的表情忽而生动起来,故作轻松地酸溜溜撇嘴:“令尊人脉广路子多,令兄是大局长。嘿,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厉海的面孔却越绷越紧,他现在愈发确定老同学与中野优泰不是普通上下级关系;甚至不是正常情人关系。
可就眼下情形,不管厉海怎么问,符季桐也肯定什么都不说,更谈不上让厉海帮忙。
所以厉二爷犹豫两秒,决定迂回一点,先和对方修复友谊,遂放松语气:“哎,一晃眼快五年了,我抽空攒个局,咱们找几个还在沪城的老同学聚聚怎么样?”
符季同扁嘴,明显不情愿:“聚会就不必了,我未必有空。不如你周末出来,咱俩找个地方单独切磋一场。”
厉二爷学生时代两大嗜好:飙摩托,油门在手,天下我有;打架,一言不和,举起拳头就干。
可惜两样都需要伙伴跟气氛,走出校门便没人陪他胡闹了。
听说老同学想“切磋”当即欣然应战:“那敢情好!但是先立规矩,不打脸哈。”
符季桐哈哈大笑:“怂样。”
厉二爷咂舌否认:“和怂没关系,给你打鼻青脸肿的怎么上班?我是为你好。”
符季桐笑更大声,狂得很。
不过这种狂劲还没等下到楼梯尽头就收敛得一干二净。
厉江带霍振庭走在他们前面,先一步下到一层宴会大厅;他几位相熟的同僚仍在原先位置,看见厉局长回来,立即转过身释放关怀,嘻嘻哈哈调侃:“大江,你上楼一趟怎么脸更红啦?不会在上面偷偷喝老板私藏的好酒了吧?”
厉江口气浮夸扬眉吹嘘:“老板请的酒,当然是好酒,下回咱们一起喝。”
霍振庭像只拖油瓶,缀在厉江身后,一直拿可怜兮兮眼神瞥大哥脸颊上通红的五指印。
纳闷为什么大哥被打两巴掌都不哭呢?难道不疼?……大哥果然比庭庭坚强。
中野优泰也在那帮人里面,但没有附和其他人起哄大笑,反而板起面孔,等其他人笑过后,移步到厉江面前,深掬一躬,郑重道歉:“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符季童和洋人在厕所里闹出的丑事虽然没有被广而告之,但小范围内已经不算辛秘。
尴尬事于国人而言,往往看破不说破,开个玩笑遮过去,不提不念就当没发生;当然翻旧帐的时候除外。
东瀛人恰恰相反,喜欢把丢脸的事情当场点破,然后掬躬道歉。
就算下次再接再厉明知故犯,至少这次的事情你不能翻他旧帐。
第214章 压轴舞曲献给达令
厉江啼笑皆非:“又不关中野君你的事。”其他人也马上附和。
「厕所门」事件里,明明倒霉的是符季桐,挨打的是厉江。现在大家反而来安慰中野优泰,劝他别把下属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说从古自今,下属犯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没有让上司顶罪的道理。
厉海苦笑,心想原来掬躬真的有用,当然还要再加上点装腔作势。
符季桐加快脚步,在中野优泰侧向三步位置立定;像刚刚中野优泰给厉江掬躬一样,符季同面向中野优泰,郑重地,将腰折到让面孔平行地面。
中野优泰眼神嫌厌,扭头盯住自己助理几秒,面无表情走到他跟前:“你先回去吧,回家好好反省。”
“是。”符季桐应声后才把腰板直起来,垂首转身疾行而去。
此时酒会主角,经济司司长早已完成与本地商贾“破冰”的任务。
宴会场地辟出一块舞池,几对年轻男女勾肩搭臂错步旋转,像盛放的花朵一样。
厉海下台阶上前,默默把霍振庭接回自己手里,小声跟他哥支应一声:“我去找艾伦。”
在宴会结束之前,别把自己女伴弄丢,就是厉二爷今晚最重要的“工作”。
厉江微笑点头一脸和气:“去吧,玩开心点。”
厉海心想开较 淌 症 哩心个屁。他现在只想草草结束“工作”,快点回家搂媳妇睡觉。
应酬交际什么的,烦死。
厉二爷拉着霍振庭满场闲逛,左顾右盼寻找小洋妞身影,却先遇见自家大嫂。
厉大奶奶和他老公一样,既不跳舞也不巴结长官,只和几名官太太凑一堆,吃着小零食闲话家常,搞私域社交。
大嫂看见厉海,当即撇下同伴,起身过来拦路:“阿海,刚才听说你们哥俩被叫去司长办公室,怎么回事?……你俩挨训了?”
厉海不可思异:“您咋知道我俩挨训?我没说呀!”
厉大奶奶关切蹙眉:“因为你脸上的神情,不像刚刚接受褒奖的模样。”
厉二爷张口结舌。
厉大奶奶追问:“你们没事吧?”
厉海摇头,下意识摸摸自己脸颊:“没啥大事……您回家给大哥煮俩鸡蛋。”
厉大奶奶眼睛瞪大:“没大事,是什么事?”
厉海仍旧摇头:“一言难尽,等大哥晚上跟您慢慢唠。
最大不过我俩今年奖金泡汤,唉!”
厉大奶奶闻言反而松口气,厉家的赚钱永动机是厉老爷,两房儿子的工作都是面子工程,薪水多点少点不影响日常花销。
当然工资对厉海还是有一些影响的。如果收入砍一半,他和傻媳妇住在霍宅吃“低保”,可能就不是他养媳妇,反倒成了媳妇养他。
忧心忡忡的厉二爷暂别大嫂后继续寻觅自己“父命难违”的女伴。
从休息区一气走到中心舞场,才发现小洋妞竟然和任家明在搭伴跳舞。
任家明没有厉海高大英俊,但更懂如何哄女孩子开心。
俩人一边跳舞一边说话,好像已经在恋爱了。
一曲未尽,厉海只能在旁边等着。
霍振庭先前在二楼吓够呛,这会儿虽然缓过来,但感觉十分疲困;有气无力贴厉海身侧:“哈尼会跳舞吗?”
厉海没什么心情跳舞,但既然亲老婆问起,他就想说,那咱俩跳一个吧,不然白来一趟。
但嘴还没张开,同样正在跳舞的蔺宏远忽然抬眼瞥见他们。
当即撒开舞伴提裙摆跑过来,兴高采烈打听:“喂!听说你又办大案啦?上个厕所都有奇遇哦!”
厉海讪笑自谦:“大家朋友一场,拜托别糗我了。都是误会,你当我喜欢没事找事?”
蔺宏远听他说“朋友一场”,觉得俩人关系又拉近些许。
哈哈笑着往舞池方向呶下巴:“大概是最后一曲了。”暗示厉海邀请自己跳舞。
厉海表情无奈:“我不会呀……”说完还扭头问霍振庭:“达令,你会跳舞吗?”
小傻子当然不会,但摇头否定后又态度诚恳补了句:“庭庭可以学,庭庭很聪明,一学就会。”
厉海原本已经摆出个遗憾嘴脸,这下只能重新调整面部表情,和傻媳妇保持一致的诚恳态度:“宏远,我俩都不会,要不你教教我们吧。”
蔺宏远欣然点头,可是伸手来扶厉海胳膊时,被厉海把住肩膀推着转了个身。
厉二爷扮乖作巧笑吟吟哄骗:“蔺老师,你记得示范男步哦,我和庭庭跟你学。”
蔺宏远讶然回头,见厉海和霍振庭果然已经拉开点距离,架起胳膊,学习态度相当严谨。
厉海提醒霍振庭:“站直溜,机会难得,我们要好好学,下次就能和蔺小姐跳舞了。”
霍振庭点头,挺直腰背,满脸期待看向蔺宏远。
蔺宏远长这么大头一回被别人叫“老师”,心花悄然绽放,越发觉得厉家公子真是可爱。
于是肃清心境认真教学,偶尔回头指点。
小洋妞艾伦这时也看见他们,乐不可支对任家明吐槽:“我从没见过有人在舞会上学跳舞,他们真有趣。”
任家明笑眯眯附和:“相当特立独行哈。”
俩人随即聊起自己几岁时学跳交际舞,闹过怎样的笑话,愉快话题连绵不绝。
交际舞前后左右统共就那么几步,学起来并不困难,普通人多看几眼,再请个舞伴找找感觉,很快就能胜任。
厉海学完男步又请蔺宏远教女步,然后提议:“蔺老师,我和庭庭先试试,您给从旁指点一二。要是我俩不踩脚,应该就算学有大成了吧。”
蔺宏远马上又觉得厉二少好体贴,新学会跳舞的人,容易记错舞步,的确爱踩舞伴的脚。
“他怕踩疼我,所以先和朋友练习。真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蔺宏远思及此,忙不跌点头同意:“是的,不踩脚、不摔倒,就算是学成了。你们跳吧,我给你们看着。”
霍振庭听见会踩脚,心里紧张,俩人搂在一起后,他老公一抬脚他就往后退,老公再抬脚,他再往后退。
厉二爷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五步之内好险被达令按地上。
蔺宏远被他俩笨拙模样逗得前仰后合大笑。
她舞伴巩才英抱臂站一旁陪笑,大约已经品出厉海有意与蔺宏远保持距离的心思。
厉公子这样的心思,倒是正合巩少爷的心意。
第215章 精尽人亡
宴会散场,返程阵容与来程相同,厉海开一辆骄车载着霍振庭送小洋妞回家。
不过后面跟着厉老爷和厉江乘坐的另一辆汽车。
大概是为了表达重视,厉老爷要全家人一起送朋友的小女儿前往英租界府邸。
到地方全都下车与艾伦父母寒暄一番,然后重新分配座驾返回厉府。
由于今晚费尔斯通夫人要前往厉家做客,所以省掉了送她回法租界的行程。
为了大家坐宽敞点,关键是让厉老爷与其“情妇”坐宽敞点,厉江和太太自动自觉转移到厉海车上。
厉海发动汽车时顺手调了下车内后视镜,正对住他大哥面孔,心中暗自思忖,要尽快把中野优泰对其不安好心的问题透露给老大。
否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家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
可是要对大哥说出“有人觊觎你美色”这种话,厉海又觉很难以启齿。
他们兄弟俩虽然全都恪尽职守传承父母基因,五官七八成相似,但性格气质背道而驰。
老大脸型随妈,偏于修长;老二脸型随爸,周正饱满,显得更开朗阳光有亲和力。
所以从小到大,凭外型老二总是更招人喜欢那个。
不过厉太太说,他们满州贵族都是长条脸,显贵气,太庙里挂的乾隆爷肖像就很说明问题。
老大兴许受到此类说辞影响,自小就爱装腔作势扮老成;看在小弟眼里,只觉他大哥爱摆臭脸,臭得让人清心寡欲。
厉海觉得,男人就算喜欢男人,也会喜欢可爱的男人。比如他老婆,庭庭就非常可爱;自己虎头虎脑的……也蛮可爱。
大哥则长成了“可爱”的反义词。
“专心开车!”
厉江很不可爱地,通过后视镜瞪了弟弟一眼。
厉海顿觉胃疼,暗乏中野优泰怕不是两只眼睛全都白内障晚期?实在治不好,还是剜了吧。
……
厉太太在家准备了一些解酒消食的宵夜,但没让大伙聚在一起吃。
进门后厉老爷带“情妇”直奔正房,厉江也与太太携手回自己院子。
厉海想跟他妈告状,说在酒会上遇见卢灿灿了,跟老爷子嘀嘀咕咕讲悄悄话,好似贼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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