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烦她没事就疑神疑鬼,我们因为这个开始吵,后来她说漏嘴,说霍大奶奶已经被她杀了,还叫我往后去阎王殿跟人幽会去。”
厉海扁嘴扬眉,终于问出困惑他一早上的问题:“陈本旺,这里没你老婆也没霍大少,你给我透个准话儿,你跟霍大奶奶到底有没有……?”
陈本旺掩面苦笑:“就没有的事嘛!从前霍先生霍太太对我们有恩的,我哪能干出这事?”
厉海惊奇:“哦?还有恩情?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陈本旺用力叹口气:“长官您没瞧见我们那栋小砖房是搭着霍家院墙盖的?那是早年霍先生看我们天天在伞篷底下做生意,风吹雨淋很辛苦,同意我们在院墙处夹个小砖房。
为这还帮我们跟邻居说了不少好话,我们这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霍大少是我跟我婆娘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俩没儿女,看见霍大少……唉!俺们是不配给霍大少做父母,但心里面是的的确确很疼爱这孩子的。”
范筹在外面等半天不见厉海出来,遂拉上霍振庭进来找人。
陈本旺促不及防抬眼看见霍振庭,眼神陡然显出复杂神色,又对厉海补充一句:“所以婆娘看见霍大奶奶总让男人欺侮霍大少,才会没忍住下杀手。”
第23章 凶手也死了~囧
霍振庭看见陈本旺,立即笑眯眯走到对方跟前:“叔叔好,姨姨嘞?”
可见商翠娥与霍振庭之间的确有几分真感情。
霍振庭宅居十几年,陈记包子的老板跟老板娘是除了他家里人之外跟他接触最多的人。
厉海一只膝盖顶在桌沿上,屁股底下的木头椅被抵得两脚离地前后摇晃,很没正形:“商翠娥怎么知道……曹美莲总让男人欺侮霍振庭呢?”
他着重咬住“总”字,质问陈本旺。
“啊?哦……”陈本旺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扭头看向霍振庭:“庭庭……是庭庭……和翠娥说起过。”
厉海对陈本旺所言不置可否,抬头瞟向霍振庭:“范筹,你带庭庭找个地方坐一下,给庭庭倒点水喝,他早上吃那个包子蛮咸的。”
厉海其实有感觉到陈本旺在说谎,但表面供辞中他抓不到端倪,只觉越聊越心头泛堵。
不过他认为,一个人若着意去做某件事,必然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那么陈本旺大清早主动来找警察撒谎,也一定是为了某个有利于他的结果。
厉海做探长时日尚短,查案审讯技术不到位,思考问题也不够敏锐;脑子里明明飘散许多蛛丝马迹,他却一条都抓不住。
陈本旺这条线从前往后捋不顺,他就从后往前捋;直言不讳质问对方:“你今天为什么来报案?”
包子铺老板张口结舌,半天才吭哧出来几个字:“啊……?啊?……我不该报案?”
厉海:“我们还没怀疑到你家。你急什么?”
陈本旺抿嘴耸肩膀:“小老百姓,胆小……死了人,不敢隐瞒。”
厉海:“所以你一开始就劝商翠娥自首?”
陈本旺叹气点头:“是呀,她其实答应了,但心里面还是害怕吧?……所以半夜偷偷逃跑。
不过兴许她过几天就会回来,到时你们还按自首处理行不?”
厉海面无表情盯住他面孔:“你既然决定带她自首,为什么昨晚不直接带她过来?”
陈本旺脸上再次显出那种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犹豫半天才嗫嚅出半句话应答:“昨晚……还没想好。”
厉海拎笔录夹站起身,目光如炬左顾右盼,当看见他们局里资深探长老关手里端个大号铝质饭盒路过前方走廊,抬脚噌的跑了过去:“关叔!帮忙,帮个忙。”
老关探长驻足转身:“哎?小厉呀,有事?”
厉海:“霍宅双尸案第二名凶手的老公来报案,他说他媳妇杀了曹美莲,如今畏罪潜逃,但我觉他媳妇潜逃很可能是他们夫妻俩做出的假像。
现在我想去他家看一看,找找线索。您有办法把那个来报案的陈本旺留在巡捕房多一点时间吗?”
老关点头:“好办,先请他吃顿饭,等会儿我再跟他聊聊,聊到你回来,行了吧?”
厉海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关叔。”
他把陈本旺交接给老关探长,立即叫上霍振庭与范筹骑车前往霍宅。
三人到西合弄霍宅门前下车,厉海分配任务:“范筹,我和霍大少进去拿件东西马上就出来,你在这里等,顺便想想办法把陈记包子的门弄开,等我们出来,再一起进去查看。”
范筹点头同意,当即解下背包,开始从里面翻找能开锁的家伙式。
厉海拉霍振庭继续往前走,直奔霍家院门。
霍振庭在厉海往门缝底下摸索备用钥匙的时候,忽然侧身笑眯眯朝陈记包子二楼窗口挥了挥手。
厉海猛的抬头起身,大声询问霍振庭:“庭庭,你在和谁打招呼?”
霍振庭抬头指向包子铺二层窗口:“姨姨,在那里。”
厉海攒眉定睛往上眺望,那扇窗口原本倒不算很小,但里面堆了一些箱柜,只露出个脑袋那么大块地方。
这栋楼窗口朝东,眼下午时刚过,已经没有光线射进去,从下往上看黑黢黢一块,什么都瞧不见。
厉海凝神觑目揉眼窝,无论如何没办法从窗口瞧见屋内情形。
他很想问霍振庭:“你是有透视眼吗?不会眼花了吧?”
但还不等他开口,霍振庭又扬起一只手,笑容可掬对窗口摇晃:“姨姨!庭庭想吃包包。”
厉海瞬间改换思路——可能眼神有问题的不是霍振庭,是他自己。
于是一个箭步冲去包子铺门前大力捶门板:“商翠娥开门!商翠娥我们看见你了!快开门!再不开我要踹门进去啦!”
“别踹别踹,我来了!”范筹上前用身体挤开厉海,他手里握一把改锥跟个小锤子:“我搞错了顶多赔把锁,你搞钱了赔扇门多不值当。”
他说着当当两下敲开明锁,一把揿开门板:“厉探长您请!”
厉海没空跟他作戏耍嘴皮子,一马当先冲进屋,踩木头楼梯三两步上二楼。
意料之内的喊话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这栋房太小了,二楼甚至没有张像样的床。因为棚顶太过低矮,厉海在二楼得躬背屈腿才能勉强挪步,身体稍微支棱点,人就卡住了。
屋里没有大箱柜,当然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厉海只得转身跑回楼下,跟门口的范筹对视一眼:“有什么?”
范筹摊手:“啥都没有。”
针脚店一层的天花板高一点,但平面空间和二层一样狭窄,左边和面的案板下面推放几只装面粉的布袋子。
右侧是张砖砌地台,地台连着个小灶台,大概冬天还能当暖山用,地台上随意扔着几只拌馅料的大铝盆,和一块已经剁出凹坑的大菜板。
屋中间一条过道,窄到不够两人并肩站立;门口仅有的一点空间用来堆放蒸包子用的铁锅跟大竹屉。
这地方小到连站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哪有可能藏人?
厉海快步走出包子铺,脸色愠怒质问霍振庭:“你刚才到底在跟谁招手?”
霍振庭不明所以,表情极无辜:“姨姨呀?”
厉海翻他个大白眼:“那姨姨现在在哪里?”
霍振庭讷然摇头:“……庭庭不知……”他话没说完忽然侧头往包子铺里看去:“姨姨?”
在霍振庭的视野中,陈记包子老板娘正一边下楼一边挽起头发,齿问咬一块白布。
她挽好头发把布巾裹在脑袋上,走到地台跟前站定,好像准备开始包包子了。
但是厉海跑回铺内时,老板娘嗖一下就跑没影了。
她和老婆姐姐一样,都很害怕厉海。
第24章 炭样尸
在霍振庭的世界里,「人」分两种。一种看得见、摸得着,另一种看得见、摸不着。
摸不着那种又分两种,一种身影发虚,大抵快要消失不见了;另一种视觉上和摸得着的没区别,他需要真的去摸一把才能确认对方到底是「摸得着」还是「摸不着」。
包子铺的姨姨,就是身影很实的那种「摸不着」,霍振庭先前没觉出任何异样,是厉海第二次冲进店铺时姨姨消失太快,他才明白过来:“哦……姨姨和姐姐变成一样的「人」了呀。”
这种认知让霍振庭心里有点难过,他跟在厉海身后走进陈记包子铺,神情失落喃喃自语:“没包包吃咯,没包包吃咯,姨姨不能包肉包咯。”
厉海面色不虞瞥霍振庭一眼:“庭庭侬出去等着,这里地方小,别来添乱。”
霍振庭答应一声,转身走出店铺,随后从衣兜里掏出颗蓝色亮彩玻璃珠,蹲地上用手指头刨个小土坑,自顾自玩了起来。
厉海和他的跟班范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店里乱转,想走不甘心,不走又没线索给他们发现。
霍振庭蹲门口玩弹珠,时不时扭头往包子铺里瞥一眼,隔片晌渐渐感觉无聊,起身趴门口小心翼翼询问厉海:“哥哥,有点臭喔,我们走吧好不好?”
“哎?你也闻到臭味啦?”厉海语气颇显诧异。
接着范筹也开口,但问的是厉海:“老大,你也闻见臭味啦?”
三人面面相觑互睇一眼,霍振庭见没人搭理自己,又蹲回地上玩弹珠。
范筹扔下手里的拌馅铝盆,对厉海摇头:“盆子不臭。”
厉海转身走到门口,弯腰朝一大堆蒸屉吸气:“也不是这些。”
卖食品的店铺里面,卫生未必一等一的好,但通常不会存放散发臭味的秽物,因为影响生意。
他们适才甫一进店时就嗅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好像早上赖床,在被窝里放闷屁的味道。
但那股味混合在面粉与香辛调料的味道里并不明显。
此时店门大敞,其他味道很快被吹散,隐隐约约的臭味才逐渐脱颖而出。
所以厉海跟范筹才会不约而同四下里寻找散发臭味的源头。
他俩这是个下意识追究违和感的行为,类似于逛商店闻到怪味人人都会先多嗅两下,分辨具体什么味道,从哪里散发出来,然后才骂骂咧咧:“什么味儿啊?!”继而快走两步掩鼻而去。
包子铺里的臭味不甚明确,但隐隐约约持续散发,别的味道都散了,只有它不散,让人觉得古怪。
厉海和范筹越找不出源头越不甘心,俩人哈着腰,逮哪都耸鼻子用力嗅两下,像两条狗。
可惜鼻子不及真狗好使,只能漫无目的在房里乱转。
因为地方实在狭窄,两人走来走去难免磕绊,厉海一不小心踢倒个木头高脚凳。
这把凳子是铺里唯一坐具,没正经样式,是粗木料手工钉出来的塔形高脚长凳,横梁长而且窄,放在两侧台案中间的过道里,供夫妻俩小憩,或者坐在上面包包子。
凳子哐啷一声从面板这边倒向拌馅灶台,木凳的横梁板撞在地台立面上,封砖垛的水泥应声掉下一块。
站在过道里的范筹连忙往外跳一步才没被笨重的粗木料凳子砸到脚。
“册那……”厉海弯腰把凳子扶起来,顺势蹲地台边,拣起掉落的水泥块,尝试按回去。
嘴上抱怨:“啥泥巴呀……这么脆。”
心里郁闷的是自己啥线索都没找着,锁给人敲坏一把,料理台也给撞缺角了,这完事不都得赔?……妈的。
“就说我干不了这个啦!走吧走吧。”厉海急赤白脸起身叫范筹走人。
范筹正像条土狗一样撅个腚往地台连接那个小灶坑里瞧。
听见厉海招呼,表情犹疑抬起头:“老大,我好像……找到狐臭源头了。”
与此同时厉海不经意抬手抹了一把鼻子,狐臭味儿也在他的鼻端骤然浓郁了一瞬。
厉海一边往范筹跟前走,一边把指尖捏起来放鼻子底下闻。
范筹皱眉嘀咕:“不会是烧了死耗子吧?”他想找个趁手的工具往灶坑里掏一掏。
厉海在自己手上闻见臭味,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被他扔在地上的封砖水泥块,但仍然选择先来范筹这边查看情况:“戆度,你把锅端起来不就看见灶底啦?”
“哦哈哈!还是老大有脑子。”范筹一边恭维一边端起铁锅。
更浓郁的闷屁味儿从灶坑里冲上来,呛得范筹当场打了个喷嚏。
蹲在门口弹琉璃珠子的霍振庭忽然听见一声痛苦哀叫,愣头愣脑站起身往铺子里瞧,小声询问:“姨姨,姨姨你怎么了?”
厉海已经顾不上小傻子在嘟囔什么,指住地台叫范筹:“在这里,东西在这里面!”
“砸开看看!”范筹抱起长条凳就往地台上抡。
厉海脸色震惊:“不叫支援?”
范筹:“我不就是你的支援?”
“哎也对。”厉海不再废话,抱住粗木凳子另一头,和范筹一起往地台上抡。
地台上的水泥跟砖头之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完全黏合,一砸就成片脱落下来。
范筹砸两下又范嘀咕:“老大,你说会不会傻猫笨耗子钻进去憋死,散出来的臭味啊?”
“你现在才想到?……你个戆度。”厉海眼见地台都快被他们砸烂了。
几块砖头无声向内倒塌,地台上露出个比巴掌大一点的洞。
俩人停手,不约而同捂住口鼻往地台里瞧。
“好黑……啥也没有。”范筹闷声闷气埋怨。
厉海同样捂紧下半张脸,闷声说话:“去开灯啊你个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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